集英殿中的士子此刻都屏气凝听,尤其是还未唱名到的士子,倒也没有多少人关注吕渊,甚至许多人都以为吕渊的名字已经在三甲就念到了。
唯一比较在意的可能就只有孙棐!
孙棐一直认为吕渊也就是三甲的水平,二甲不可能,一甲想都不要想!但是现在,宰相曾公亮已经念到六十名的地方了,他却依旧没有听到吕渊的名字!
“他省试排名不过二百五十多位,殿试再如何超常发挥,进入二甲就已经很不得了,如何还会到六十名之内?莫非是已经念过了,我方才没有注意?”
“是了,绝对是这样,应该在三甲就已经念到,只是我没听到罢了。”
孙棐心中不断的想着,念及到此,孙棐稍稍的安下心。
“第十名,应天府叶丞定,赐进士出身!”
“第十九名,襄州陈卓琳,赐进士出身!”
……
“第十三名,江宁俞严,赐进士出身!”
“第十二名,福州何惟,赐进士出身!”
一位一位进士被曾公亮宣唱了出来,殿中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而是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蔡京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离他进入前五的目标很接近了!只要进入前五,那么上一回相国寺的所有污点都会掩盖在前五的风光之下!
“第六名,兴化蔡京!”
当曾公亮这两声唱名念下之后,蔡京身子一僵,第、第、第六名!?
刹那间,蔡京脸色苍白,按理说自己的水平绝对有前五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
殿试第六的成绩,对于任何一位读书人来说都是好到不能够再好的名次,可对蔡京而言却不够,一点都不够!
蔡京不服,他倒要看看排在他前面的五人究竟是谁!
曾公亮似乎明白,后面这五位,乃至最后的一甲三人才是重头戏,所以他故意停顿了下,歇了一口气才继续唱名。
“第五名,兴化蔡卞!”
听到第五名是自己的胞弟蔡卞后,蔡京神色还能够保持平静,毕竟自己的兄弟,才识有几斤几两他都是清楚的,心中亦无太多的不服气。
“第四名,越州山阴举子,陆佃!”
蔡京慢慢的冷静下来,陆佃、陆农师的名号在士林中可是不小,身为王安石的徒弟,陆佃博览群书,为人谦卑,在士林中广受赞誉,此人排在他的前面,蔡京也不得不心悦诚服!
一甲第三名还未公布,蔡京忽地想到了一个人,他立刻朝后方看去,坐在最后面的吕渊!
从头至尾蔡京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名字!
这……
一个令蔡京浑身一震的念头出现了!
吕渊看似慵懒,实则一直在注意曾公亮的就唱名,已经念到第四名了,也就是说自己这前三的位置稳了,倒也在吕渊的意料之中,如果他的那篇策问还中不了一甲,也就只能够说考官不识货,皇帝不识货,所幸,宋朝天子还有官员的文化程度还是不低的。
“一甲第三名,邵武上官均,赐进士及第!”
当上官均的名号爆出后,殿中每个士子顿时不平静了!
上官均才第三?这可是今科省试中被各个主考官排在头名,殿试中最有希望摘得状元郎位置的士子!
坐在殿中最前面的上官均也是微微错愕,自己竟才第三?那榜眼是谁?状元又是谁!?
“一甲第二名,泰宁叶祖洽!赐进士及第!”
叶祖洽,是叶祖洽排在上官均的前面!
殿中士子了然,叶祖洽的正是今科省试的第二名,才学过人,跟上官均不相伯仲。
等等!
所有士子忽然想到一点,省试中第一、第二,乃至前五的士子都已经被唱名,那么今科的状元郎莫非是大家不熟知的黑马?
蔡京眼睛睁的老大,他心中那个念头越发的清晰,半月之前,相国寺的场景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待我进士及第……这小妾在下要了!”
那时在蔡京眼中是多么白日做梦的话,如今不断回荡在他的耳畔!
曾公亮扫视了一圈集英殿,又清了清嗓子,才将最后的名次念了出来:“熙宁三年庚戌科殿试一甲第一名,福建路泉州士子,吕渊!赐进士及第!”
轰!
集英殿彻底沸腾!
两百多位士子下巴都要被惊落!
吕渊!吕长明!
今科殿试魁首,竟是泉州士子吕渊!?
今科状元会花落谁家,士子们早就议论纷纷了,可谁也不会猜到是落在省试排名才二百五十多位的吕渊身上啊!
当这可怕的念头真正的就出现时,蔡京还是惊呼了出来:“不可能!”
与此同时,殿中还有一人大梦惊醒,孙棐慌了!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肃静!”
同平章事兼昭文馆大学士曾公亮严肃的喊道,“一甲进士,还不谢恩!”
三位名列一甲前三的进士闻言,步入了殿前,离大宋天子赵顼仅数步的距离。
吕渊站在最中间,能够直接坐上状元郎的位置,他也比较意外,不过如此也算是令吕渊松了一口气,这最关键的一步算是走好了!
只见赵顼目光直接看向吕渊,良久才出声道,“三位乃国之栋梁,很好!”
吕渊能够感受到,皇帝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但吕渊丝毫不意外,要是他策问中提到的那些变法新议没能让皇帝感兴趣,那赵顼也就不是那位一生致力于改革而出名的皇帝了!
仅是一句话,赵顼并没有多言,便率先领着王安石以及曾公亮离开了集英殿。
纵然赵顼心中很想召吕渊来对奏,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以后的机会有的是,赵顼并不着急!
整整耗时一天的殿试就这么结束了,新科进士依序的离开皇城,不过议论之声却是不绝大内,一直蔓延到内城的御街当中,并且所有进士讨论的内容都是一个人——吕渊!
此时天色以晚,但不出意外,明日的御街、甜水巷将会彻底的沸腾,不久前刚带动甜水巷经济的吕渊,经此殿试后,将会再次轰动东京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吕渊最先离开了皇城,回到他那位于外城的院子内。‘
一回到院子,吕渊倒头就睡,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想要询问一大堆话的陈遮,没了机会,只能够独自兴奋!
第二天一早,吕渊本想睡他个天昏地暗,日上三竿,可还是被外面的声响给吵了起来。
吕渊打开门一看,只见院子的外头挤满了一位位穿着光鲜的富户。
“长明,你终于醒啦!外头这些人都是来找你的!”陈遮一把拉过吕渊。
“找我的?找我何事啊?”吕渊刚醒,头还有点发昏。
半响,外头的富商见到吕渊后,立刻朝院子里挤。
“官人,我家闺女,年芳十,貌美如花!”
“我家嫁妆两万贯!”
“官人!看这里,我家闺女,艳绝汴京,不比那李府娘子差!”
“别挤,别挤啊!官人,我家嫁妆两万贯,外加四十亩的上好良田!”
吕渊看着此番景象,顿时心跳慢了半拍,赶紧又重新钻回了屋子中,吓人啊,实在太吓人了!
没过多久,陈遮也钻了进来,他看着吕渊道,“长明,你躲在这屋里头也不是事啊!”
“为何他们不来找你?”
吕渊疑惑了,为什么这陈伯亮没有人来招他作婿?
“哎,为兄早就跟人定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住在我隔壁家的那位。”陈遮回道。
“原来如此。”吕渊点了点头,遂即道,“伯亮兄,麻烦你一件事,你去外头跟他们说,我吕渊只纳李府娘子为妾,至于妻,暂时不考虑!”
“啊?”
“别啊了,赶紧去,不然我们吃饭都没的吃!”吕渊直接将陈遮推出了门外。
外头的事情交给陈遮后,吕渊揉了揉脑袋,想要清醒点,他明白,真正的麻烦,从今天开始,要来了!
中了一甲,算是彻底的得罪了沈府了,沈惟恭不会放过他的,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资本跟手握大权的沈御史相抗衡。
状元的身份虽好,但不是免死金牌,他没有任何的靠山,朝堂上更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唯有靠自己。
唯一能够令吕渊稍微安心点的是,至少他在皇帝的面前留名了,对,没有靠山,吕渊便自己去找靠山,大宋谁是最大的靠山?不是王安石,不是文彦博,也不是外任的韩琦、富弼,而是当今天子!
有了状元郎的身份,沈惟恭就算是判吏部流内铨事,就算掌管了他官职、差遣的任命,至少有皇帝那一层在,沈惟恭也不能够明着对他动手脚。
吕渊很需要官职,更需要拥有实权的差遣,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资本!
而今,距离朝廷授官还要一段时间,吕渊记得,在此之前皇帝会宴请今科的进士到金明池畔参加一场宴会,名曰琼林宴,吕渊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利用这场宴会,在皇帝的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象!让皇帝给他更好的差遣!他也才能够拥有更大的资本以来抵挡沈惟恭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