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行装,一辆马车,赶车的老董,坐在马车中的赵文振。在江州去往青州的官道上缓慢的行进着。
梁国为了促进各州之间的经济往来,官道连通各州,每隔百里便有一处驿站,供官家歇脚和传递信件。普通商贾庶民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只有拿了官家的通文,才能进得驿站的门。
普通的行商,要歇脚只能找那些开设在官道旁的小酒楼,这就只能凭运气了,有时候走上百多里都见不到一个,时常要在各州之间往来的客商,便将这些酒楼客栈的位置记下来,绘制出一张梁国万全图,并标明每间相隔的距离,行商的拿着这张图,便可以知道要在天亮时起床,还是鸡叫时就起床。
当然这张图也不一定准确,图上的客栈酒楼,在交通要塞之处的还好,往来的客商也多,怎么也能支撑下去,有的甚至变成闻名全国的酒楼,但是建在偏远地方的,可能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只留下落满尘土的桌椅,和被残风吹得发白的店招,除了客商较少之外,流民和土匪,也是这些客栈开不下去的原因。
有些大的客商,和官家有些关系,开个通文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银子使得到位,住在驿馆除了方便之外,就是不用担心,随时出没的土匪流寇抢走货物。
这趟出来,赵文振本就是打着观光的心思,一路上就这一马、一车、两人最是懒散,有马车不用在驿馆也能过夜,车上带的干粮足够几日的用度,因此老董也不去赶马车,由着马的性子,爱走就多走两步,不爱走就停下来歇歇。
离开江州也有几日,行进的路程却只有百来里,马车里坐得闷了,赵文振干脆就骑在马上,老董坐在车辕上,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嘿嘿傻乐。
赶了一辈子马车的老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坐马车的,直到马屁股排出一股无情的气体,他才苦着脸,闭上了嘴巴,用一只手捂住嘴巴,防止气体从缺的两颗门牙间溜进去。
早秋的太阳像是被包上了一层膜,热度不像盛夏那么直接,连着坐在马上几天的赵文振,皮肤被镀上了一层小麦色,看上去要比以前健康些。
下午的太阳,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盖住被太阳烤热的泥土,马蹄踏起的尘土又盖住他们的影子,车轮走过又盖住马蹄踏起的尘土。
“不走了,今晚就在这歇着了”
赵文振一拉缰绳,早有此意的马,立刻停住脚步,嘴里发出突突声,像是为赵文振的决定庆祝。
停下的地方叫白鹭洲,算是江州的边界,过了这里就是渝州。
这白鹭洲只是一个小地名,名字也是因此地湖中的一片陆地,这个地方每年冬天都能引来上万只白鹭过冬。
芦苇花絮,清水碧波,晚霞映在水面,芦苇随着晚间的微风飘向一个地方,风向一转,又一齐转向另一个方向,虽是初冬,离得近的白鹭早已赶来了这里,或抢占最好的位置,筑巢寻偶,或在湖中捕捉鱼虾,慰藉长途跋涉的饥肠。
从地图上看见这个地方,就想着要看一看的,正好今夜住在这里,老董没有闲情雅致看白鹭洲的景色,踏平一片芦苇,将马栓在树桩上,任由马啃咬树皮芦苇,自己佝偻着身子,寻找着附近的枯树枝,用来生火。
赵文振对这白鹭洲感兴趣,还是因为一句诗,“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他想知道这二水怎么个中分白鹭洲的法。
老董用一辈子摆脱流落街头的命运,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次跟着公子出来,已经在野地睡了好几次,每到夜里风就冲进自己缺的那两颗门牙,直灌倒喉咙,真正是造孽啊,老寒腿也被吹得生疼,顾不上蚊虫叮咬了,今晚怎么说也要将火生上。
赵文振心想这会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当然这也只能想想,只怪自己的画工,实在是拿不出手,不然可以泼墨一幅。
一串清脆的马玲声,从芦苇的背后传来,此时天已经将黑,只有太阳的余光,让这世界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明。
光线已经模糊,但还是能够看清,这是一辆雕工精美的马车,车篷很大,将整个马车都罩在底下,车棚前,有一顶同样雕工精美的灯,灯火随着微风摇曳,赵文振想起,这种制式的灯,怕只有皇室才能使用。
古代为了显示皇室的尊崇地位,在很多方面都做了明确的规定,有的朝代,除了皇室其他人只能乘用牛车,灯做为一种常用之物,也是有明确的规定,这盏灯一看,就造价不菲,车内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赵文振曾经淘到过一件宫灯,虽只是一个贝勒府上的,但也是精美异常,由此,看见此灯,便隐隐猜出了车内人的身份。
有一点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马车的后面并没有出现随扈,只有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近。
几步远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体格健壮的车夫,下了车,将马车的帘子掲起,身体微微弯曲,等着车里的人下车。
赵文振心想“不知这车内是怎样一个人物”及出来一看,却是位青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镶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金抹额,一件二色蓝紫袍,外罩石青起云纹褂,蹬着靑缎白底小朝靴,面若初升朝阳,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单单一张嘴巴大的出奇,真正一风流人物,若是遮住嘴的话。
车里的人下车伸了个懒腰,看着快被黑暗吞没的白鹭洲说道:“白鹭洲果然名不虚传啊”
赵文振识趣的没有上前,这种人物不是自己这个通判之子,能够够得着的,走过去帮老董弄着今晚的睡处。
“这位公子,想必也是赶路到此,今日遇见,也算是缘分,不如相帮着一处过了今夜,我车中可是有佳酿,正好抵挡这夜里的寒气”
赵文振心想,这人倒是不认生。
刚才那车夫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脸上满是警惕的神色,从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判断这人的力量,这会自己要是敢上前,说不定,马上就身首异处了。
“这位公子说的是,羁旅相遇自是缘分,不知公子名姓,好方便称呼”
“哈哈如此甚好,我姓王,你叫我王大嘴就行”
赵文振尴尬的笑笑,这人还真是随性,不过叫王大嘴还是算了。
行了一礼道:“赵文振”
自称王大嘴的公子,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对着那车夫或者是侍卫的人说道:“青云,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