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亲事定了下来,赵文振本想的是次日就启程回江州,李千月执意挽留便又盘桓了两日。
这日一大早,天气很晴朗,太阳高高的挂着,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迎面吹来的的风,还是那般的不近人情。老董早早的收拾好了行装,套好了马车,等着和李千月告别的赵文振。
女子的心思与男儿又有不同,一但确定了心中所属的人,便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李千月拉着赵文振的手,眼中满是不舍,赵文振一只手里,拿着李千月送他的手帕,叠在一起不知道上面绣的是什么,又说了会话,李千月也知道赵文振如此急着回去,是为了昭昭爷爷,也不好再留。
李格非一早就去了校场,没有送赵文振,要说的话,那日都已经说完了,王夫人也在佛堂诵经,这也给了李千月轻松说话的机会。
约定了见面的日期。赵文振便上了马车,这马老董今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马棚里牵出来,此时不情愿的赶着路,时不时的还尥蹶子。
赵文振从马车的后窗,向站在门口的李千月挥了挥手,直到转过街市才放下了帘子。
昭昭这些日子来,在李府吃的好,睡得也好,比先前白嫩了不少,好像还长高了些,她看见赵文振一直盯着后窗,掩嘴笑了起来,“哥哥,你要是舍不得漂亮姐姐,我跟董爷爷回去就行了,你留下来,我们找到了爷爷,再来接你好不好?”
赵文振老脸一红,被一个小孩子调笑,脸上有点挂不住,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昭昭的头,说道:“你这小丫头,难道你就不想漂亮姐姐,对你那么好”
“昭昭想啊,可是哥哥不是要和漂亮姐姐成亲吗?到时候不就天天能见着了”
赵文振一想好像是这样,对李千月的感情让他变的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一路走出青州,官道两旁的低矮山丘上,调皮的放羊孩子,放火烧了些荒草,黄一坨,黑一坨,路上的雪已经消完了,冬天是青州商贸最红火的时节,大量的木炭从这里运往全国各地,当然也只是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南方的冬天虽然气温不高,但还没有到靠烧炭取暖的地步,一件薄袄便可抵御江上吹来的寒风。
而有些地方比青州还要寒冷,但是不用这里的木炭,像凉州人,都是将松树直接砍下,再锯成大小合适的木段,便直接烧了,就连青州本地,普通人家也是烧不起木炭的,价格虽然不贵,但是一个冬天消耗的数量加在一起,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每年初冬的时节,青州普通人家,便砍伐树木,储备够一冬取暖所需要的木材,前几日赵文振到过几家,他们的屋子中央一般都有一个火塘,用来烧砍下来的木料,还可以做饭,常年的烟熏火燎,屋顶一片漆黑。
路过的树林都有砍伐过的痕迹,白色的树杈格外的醒目。
这马走了二十来里,才跑顺了起来,速度也快了不少,出了青州赵文振的心思便回来了,想着前日李格非对自己说的话,有些朝中的不传之事,也给自己说了不少,想是让他做好准备,既然已经考虑文举入仕,这些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车里放着李司马挑出来的书,说是对他明年的乡试有帮助,大梁的乡试是从《梁书》中选题,这梁书是前朝大学士所编撰,内容都是大梁历代君王和朝臣的谈话以及文告,其中不乏治国立功的典范之言。
随意的翻了几页,赵文振便放在了一旁,这书中字句晦涩难懂,虽是君臣谈话之语,但显然是后人改编过得,要不然听着得多费劲,就他这些日子的了解,梁国虽重文轻武,但这几年宣和帝也加大了边防军队的建设,应该和金兵的那次南侵有关,虽然南侵没有突破望子关,但还是给大梁敲响了一记警钟。
……
五日后,他们终于到了济州的地界,在有十来里路,便可看见济州府的城楼,昭昭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已经迫不及待的从马车里走了出去,和老董坐在车辕上,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盼望着早点看到爷爷的身影。
城外三里,看到的情况让赵文振怒火中烧,用木板搭成的简易房子,杂乱的排列在这里,有好多是空的,木屋的门板残破不堪,都不足已将木屋遮盖严实,门外放着他熟悉的破黑陶罐。
这是居安村的流民,赵文振突然感到一股羞耻感,从自己的心底涌出,他以为自己帮到了这些流民,不想是这个样子。
昭昭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哭着一间木屋,一间木屋的找着自己的爷爷。
赵文振表情凝重的走在这些木屋中间,脚步沉重,身形恍惚,从门缝中可以看到这里还在的流民,都是年老和瘦弱带着孩子的妇女,不见一个男子。
“爷爷,你怎么了?我是昭昭啊”
赵文振紧跑了几步,找到了昭昭,只见他跪在一处木屋前,眼泪已经涂花了脸。
赵文振看着老丈,知道他已经走了,将昭昭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中,昭昭撕心裂肺的哭着,她已经明白一些人事,当然知道爷爷再也听不到自己叫声了。
突然昭昭止住了哭声,只是依然抽泣着,冷气吸入腹中,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青,从怀中掏出一把梳子,梳着爷爷凌乱的花白头发,“爷爷,就让昭昭最后再给你梳次头吧”
…..
将老丈掩埋,赵文振带着留在这里的流民,踏上了去往江州的路。
他能怎么办,再去找周文龙?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听这些人说州府,前面对他们很好,后面便渐渐的减少了每日的粮食,再到后来便没有了,除此还有人看着,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要挨打,很多人都回了原来的地方,剩下的都是受不住折腾的,只能在这里挨命。
这便是大梁的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