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运河边,一辆马车哒哒的走着,赶车的人并不急着赶路,只是让马车保持着前进。
运河的另一边人声鼎沸,无数的火把在城中穿梭,急促的敲门声和带着怨气的开门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喊声,闯入的兵士举动多少有些无礼。
这也不怪他们,京都城内有人刺杀齐王,致齐王重伤,侍卫惨死这样的事,怎么说都是一件大事。
是的,刺客的那一剑并没有让齐王嗝屁,只是穿透了肋骨,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被七八个御医围着轮番诊治了。
京都衙门的捕快全部出动,合着城巡营的兵士,足足有三百多人,今夜不把京都翻个底儿掉怕是不会甘心了。
靠近军器司的一排破旧民房前,马车停了下来。
“侠女,请允许我说一句,本人虽在朝为官,但对恶吏贪官甚是深恶痛绝,每每不能手刃其贼而后快,今日侠女之风范,在下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简直就是在世花木兰,不对…是在世孟姜女…也不对…呃,反正就是很厉害的那种了”
马儿好像有点听不下去了,鼻子里发出突突的声音,甩了一下头,碰的马缰叮叮当当响,车篷里没有任何声音,赵文振心下孤疑,“难道没有上来?”
就在他头伸进去查看时,一把短刀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一瞬间他就做出了极其明智的决定,双手抱在头上,尽量后仰,眼睛向下看着将青云射死的飞刀。
“别动…再动就割破你的喉咙…”
声音尽管虚弱,但还是能听出是一个柔美的女音,不过这柔美的声音听在赵文振的耳朵里,却是阵阵的寒意。
“侠女,我不动,咱有话好好说……”
赵文振挤出一个笑容,说完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是的,他怂了。
虽然此时火铳已经重新装上了铁砂,火折子这时他就捏在手中,但他可不认为,这个杀了青云的刺客,会等他吹燃火折子,点着火铳引线,再将火铳瞄准她。
“说,你究竟什么目的?”
“啊?”
赵文振稍稍的疑惑,换来的是脖子上更加冰冷的寒意。
“女侠姐姐,我就是不想你被奸人所害,你别看那个都燕刚猛,其实是个同志,你知道同志吗?就是你们说的龙阳之癖,还有啊…”
赵文振还想交代,远处却是火光闪动,还隐隐的听见杂乱的人声。
“侠女,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那帮人过来,别说你,我也玩完了”
不见回应,赵文振小心扭头看了一眼,微弱的光亮中,女子晕了过去,只是反扣在赵文振脖子上的那只手,依然有力。
人声越来越近,赵文振跳下车,拉着马车转向那排废弃的屋舍,前面住人的地方已经听见了敲门声。
当他把女子抱下马车时,才知道她受的伤有多重,背部的衣衫大片撕烂,一片血肉模糊,手指触之细嫩处,明显感觉出与皮肤的不同。
将女子面朝下放置在一张长椅上,将自己的氅衣解下,盖住她背上的伤口,自己附身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犬吠声渐渐的平息,几处闭户声传来,他松了口气,这处破旧的排房,以多年没人居住,去年雨水浸泡,最边上的几间已经房倒屋塌,没人注意到这里也是正常。
赵文振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拉下面巾时,呆立在了哪里,屋内光线虽然昏暗,但还是能看出女子挺立的鼻梁,一张毫无瑕疵的脸上不施粉黛,嘴角一丝血迹,更显的凄美异常。
赵文振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些事还是不能做的。
伸手触了一下鼻底,感受到平缓的气息,慌忙收回了手,出了门。
此时京都城恐已经无人能眠,追月阁的火势已经完全被浇灭,烟火的味道却还没有散去,跳入运河的那些人也被人发现救了上去,只是有些人已经沉入了河底。
广场上死伤的人也被抬到一起,摆成了一排等着家人认领,除了三十四名刺客,学子死了七八个,普通的百姓也有数人,被刀剑所伤的就更多了,不过这些人早逃离了这里。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前一刻琵琶声激昂,秋水的声音柔媚,下一刻刀光火影,惨叫连连。
京都府尹耷拉着脸,站在一旁,看捕快清点着尸体。
嘴里带着哭声重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
景兰山的那边,隐现出微光,寒风吹过运河两岸,彩灯还在,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再回忆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晨的寒风中,赵文振返回了那处破旧的棚屋,推门进去时,熟悉的寒意袭上脖茎,他自觉的举起了双手。
女子向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来,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呃…算是长刀。
“去报官了?”
“侠女姐姐,我哪里敢报官,我是给你买药去了…”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又拿出针线来:“麻烦再趴回去”
女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缝伤口啊,缝起来好的快”
看着赵文振一脸猥琐的笑容,女子厌恶的翻了个白眼:“出去”
突然又将长刀架在了赵文振的脖子上:“站到门外,若是敢出院子…”
说着将刀往赵文振脖子上依靠,眼神狠厉。
赵文振哪敢不从,乖乖的退出门外,将快散架的两扇木门拉好。
心里暗道:“果然在厉害的女人脑子都不够用”
自己要是想报官,这会就不是一个人来了,这处排房早就被官兵围死了,还能让她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赵文振真不会这么做,有些事还是要找人家问清楚的,比如,齐王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屋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头不自觉的往门缝偏去,想到那柄怪怪的长刀,又乖乖的转回了头,清醒的没有一点杂念。
屋门被打开,这扇年久失修的木门终究没能扛过几次开合,咯吱一声,脱离了门框的束缚。
此时的女子已经脱去了身上被血液浸透的破烂衣衫,只穿着赵文振的氅衣,腰间扎着一根麻绳,光脚踩在地上,往上看去,一双匀称的小腿白的发光。
“这腿…”
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赵文振急忙将视线调整到正常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