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怨灵的确还是通过末灵镜收入了通楼。

只是这样的话，把通楼唤出来是为了什么。

夜幽城问常庆，常庆却沉默不言，但她的神色明显有些严肃。

“你现在可以了吧。”夜幽城突然沉声道，“梦魇到底是谁？”

常庆听闻看了他一眼，再然后，却是看到了夜幽城背上半昏迷的宫笑笑，常庆的目光一沉。

先前的时候，夜幽城本以为严歌就是那梦魇，然而最后发现并不是，反而得知了严歌居然就是风云城城主。

严歌撑着黑伞抬头望通楼，似乎很是讶异，又好像早有耳闻，他看着常庆，那目光笑意深沉，分明是已经察觉到了常庆的真实身份。

“公主殿下必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严歌道，

“莫不是该人，殿下认识？”

夜幽城听了，眉目一眯，他正是这么觉得的。

常庆轻叹一声，就见她突然自袖中取出了一张泛旧的纸，夜幽城一眼认出，这张纸是从宫笑笑牌位里拿出的那张。

常庆展开了纸，夜幽城从纸背景可以看出，纸上的似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果然常庆道：“这是一副自画像，是宫笑笑自己的。”

常庆着，语气淡淡，她把画反过来让夜幽城看，夜幽城刚一看时，眉目一动。

这画上之人貌美丽佳，神情含着笑，凤眼媚情，不失为是个美人，和现在昏迷的宫笑笑根本不像是同一张脸，然而画中宫笑笑那一身女真阁弟子服和画象中红色印章却已经证明是她。

……宫笑笑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夜幽城凝神看着画，他却有另外一个错觉，这画中人，为何如此眼熟，这人他见过吧，而且还在不久前。

他看了常庆一眼，又想到了一边那面本该在长歌府的末灵镜，夜幽城顿时想通了，这画像中的容颜和笑梦一模一样。

常庆早就知道了，在看到这副画的时候，当时虽然正好被君红颜的护身法拉了过去，然而常庆还是瞄到了一眼。

常庆原本不信，然而很多事，却逐渐在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中得到了证明。

所以常庆头一次的时候，放过了妖菩萨逃跑，这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这位婢女，或许是因为不敢置信。

但再次发现末灵镜之后，却再也不必心怀迟疑了。

“你还不出来。”常庆沉声道，

她着，手上打出一道金光，嘭地一声祠堂的门被打开，里面隐隐站着一个人影。

一身淡色鹅黄的长裙，笑梦的上半身融于黑暗中，她缓缓走出来，脸上的笑意如从前一般无二。

她道：“奴婢很明白，是再瞒不了公主的了。”

常庆道：“你原是梦魇？”

她又接着道：“难怪，本宫总也找不到你的根源。”

夜幽城听这话，皱了皱眉，常庆这是何意，难道更早之前，她就怀疑笑梦了吗？即是这样，为何又还要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笑梦摇头，她道：“公主找不到奴婢的根源，也并非全是因为奴婢非人。”

常庆哦了一声，就听笑梦温柔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她道：“公主可还记得，和奴婢初遇之时。”

常庆微微蹙眉，却瞬间掠过一抹动容，她自然还记得。

笑梦和秀意不同，秀意自服侍常庆，而笑梦是在十二岁那年才进宫来到常庆身边的。

她虽然是后来才跟常庆的，然而笑梦和秀意两个，常庆却一直视她二人为最亲近的婢女，胜似家人。

笑梦初遇，那时常庆十二，笑梦同样十二。

当年扶风一带闹旱灾，情形严重，沈星楼难得请命前往，主要为的是带常庆历练。

这一次历练亦是常庆的初次历练，那一带因为闹旱死人重多，也因此不少邪祟挑此时机作乱。

笑梦就是在这个名为扶风的地方出现的，那时候，因为旱灾田地无收，很多人都没有食物可饱腹，笑梦就是其中一个。

常庆乃是在街上施舍食物的时候，看到笑梦的。

那时十二岁的常庆一身白衣道袍，跟在沈星楼身边，已是倾绝的容貌。笑梦后来时常起，那时的她一身残破，枯瘦如柴，她的家人都饿死了，只余她一人命运垂危。

然而常庆的出现，则尤如一道光明突然刺破阴暗。

笑梦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干净的人，常庆淡淡一笑，递给了她一个馒头，于是换来了笑梦一年后的追随。

那之后扶风旱灾平息，一年后，常庆发现了蹲在万象宫外许多日不肯走的女孩子。

笑梦以为常庆早已忘了她，然而常庆一眼就认出了笑梦。

彼时的笑梦比起初见时长成了不少，至少从前她枯瘦的手如今握起却多了些肉感，面容也越发标致。常庆很意外笑梦居然会出现在九城，她尚不明白这孩子是专程来见她。

只是这之后，笑梦以无处可归的可怜劲成功让常庆暂且留下了她。先是在万象宫当起了丫鬟，再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常庆身边。

初见很普通，过程很平淡，笑梦更像个普通的凡人而不是梦魇，常庆也从未对她质疑。

纵使是查不出笑梦的根源何在，然而笑梦对她的确是没有恶意的，就是眼前的笑梦，她亦是没有对常庆怀有半点恶念。

“公主想起了？”笑梦道，那语气尽是怀念，常庆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怪异。

常庆道：“那孩子，当真是你？”

“你即是梦魇，想来那也不过是你的幻像吧。”

笑梦听言轻笑，“是啊，公主所没错，那不过是为了和公主相见，才化的模样。”

她倒没有遮掩，一边夜幽城漠然看了此话的笑梦一眼，严歌则一脸看戏的表情。

“公主可知道，早在更早之前，奴婢就见过一次公主，只是公主不知道罢了。”

常庆有些惊讶，她的确不知道。

笑梦着，她突然环视着四周，像是在看整个清河镇，她道：“这里的人活在梦里却不自知，不会有人察觉，只要没有人阻拦奴婢的话，这镇就可以一直很好。”

“包括那些死聊人？”常庆冷声道，

笑梦一愣，片刻后她摇摇头道：“公主呀公主，你便是这么温善。”

她道：“人终归要死，与其生前蹉跎，不如梦里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