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莫离平日里默默无闻朴实无华,那也不是的,眼下穿了正经的宫装,莫离叫阿夏在她身上下了十成的功夫去捯饬,妆好后易瑶看着艳若桃花的莫离叹道:“我怎么觉着数月不见,你这脸要比过去又美了几分啊?”
阿夏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咦,是这样,方才我描眉时便诧异来着,公主您的鼻骨与额头都好像都饱满挺立了几分,而且肌肤也似凝脂,这是为何?”
莫离笑笑,许是将养的那几日,君若用的什么妙药将她养的极好吧,她自己瞧着气色光华都要比以往好些。
莫离却是忘了一事,此次发生的险事本就不想叫楚寻晓得,但眼下那皇帝老儿拉了他在那大殿中,免不得要提起这事儿,果不其然,莫离才踏出内殿,楚寻刚好是急匆匆地迎了进来。
莫离瞧着楚寻面上那凝着眉的这副模样,定是已经晓得了。楚寻到她面前,将她左右都瞧了个遍后问道:“可全好了?可还有哪里不妥些?”
“好了好了,哎呀,阿哥,真全好了。可都是君若从皇城遗迹拿来的药,我就是从冥府走一遭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莫离憨笑着,话音将落便倏地被楚寻抱住。
莫离倒是有些愣了,这还是阿哥第一次这般行为,许是自己此番真将他给吓着了。
莫离抬手哄小孩般的顺顺他的后背,还不晓得如何与他宽慰一番,便听得楚寻道:“此番你若是出了事,我余下一生都无法过好的。”
莫离怔愣了,胸口突然有些涩意。
想起很早时易瑶同她说过的一番话。“大约你还是比较敏感些,事事都还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自己拿主意,也不肯让我们晓得,但这无妨,慢慢来便是。但你要晓得,往后你都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家了,你有家人,不管发生何事,你身旁总归是有人的。”
莫离眼窝子浅,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叫人落泪的话,楚寻将她放开,抚平了她肩处的皱褶,笑的温温浅浅,:“走吧,过了今晚这宴席,阿哥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今夜的宴会似是又是盛大些,莫离本在去的路上便与楚寻抱怨,来这黎华国不过才数月,但吃的宴席都快要赶上在自家宫里大半年吃的了,实是乏味至极。
但今晚黎帝倒是又换了个去处,排场盛大到莫离都有些惊了,一应的派头委实足了些。
可能是因着此番不仅聚君若这等神祇一行人,还有两国的太子与公主,那天地殿神子大人座下的弟子,墨子梟,其实勉强也算的个半神了,莫离觉着此等架势场面,黎帝与这黎华国的子民可以吹嘘个数百年。
入场时是楚寻带着莫离一道的,从入场到她与阿哥落座后的四面八方投来的注视,莫离觉着今晚也是出了些风头的。方才一路走到殿前她悄悄的用眼风寻了寻君若,瞧见君若也一瞬不瞬的瞧着她,莫离心下十分欢喜。
今晚这副模样可是有些晃眼了,场上女眷众多,向莫离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便是那人群里云渐清瞧过来的眼神,啧,不知为何,莫离觉得她身上似乎凝了一股极不愉快的气息。
为何会注意到云渐清呢?因午时便已知晓了她身份的曲采薇,眼下倒是故意的不来看她,叫莫离无法忽略的,除了与秦天一桌儿的君袅袅,与易瑶坐了一桌的楚潇潇,便是那目光有些过于赤裸热切的墨子梟了。与墨子梟一般叫莫离无法忽视的,就是云渐清。云渐清恰好坐在莫离的斜下方的官位处,与此前见着她时有些不同,她今晚似乎有些焦躁。
但莫离也懒得多思云渐清的怪异,反正与她无关。
但此次莫离却是想错了,人家都是命里犯桃花,哪怕是个烂桃花,也要比她近日这般与女子犯冲的好吧?
她最近这段时日定是命里犯洪水。
她本是想与阿哥道一声,回去府上找君若,但因着易瑶一直拉着她不让走,是以当晚便住在了皇宫里,想着明日用完午膳再回去也无妨,就这一晚的功夫,那君袅袅应当也是起不了什么事来的。
但事与愿违四个字往往都是十分灵验的。
都说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数不清的麻烦,因父皇的后宫空空只有母后一位,莫离便没体会到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人,日日上演你死我活的宫斗戏码,虽这几日在府中君袅袅有些作为叫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快,但似乎也没到上演宫心计的地步,因此还不算有多不愉快。
但你不惦记着谁,却总有人惦记着你,你不找麻烦,要找你麻烦的,千方百计的都会寻到你头上来。
刚与楚寻易瑶一道用了膳食,易瑶听得那黎帝安排了宫里的一处御池供他们消遣,便直拉着莫离要去,道是几日来赶路处处受了那楚潇潇的气,是以莫离便应了。
若要说她这几日时运不济呢,这才刚走了一半的路程,经过一处偌大的花园里,便直直地遇上了那云渐清与曲采薇这双好姐妹,同行的还有一众打扮的五彩斑斓的宫中女眷。
这本就是一条不大宽阔的花圃中的小道,只有再往前两步才有一条岔开的道,眼下这群浩浩荡荡的女人们将要走到那岔口上,莫离拉了易瑶便加快了步子,准备装作没瞧见直接避开。
总觉着若是正面迎上,会发生些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来。眼下以她一国公主的身份,怠慢了那曲采薇便也怠慢了,总归无妨,她若是这般走开了,这些人也不会那么没个眼见力的还要叫住她吧。
但莫离又想错了,岂是人人都有眼见力的,好狗是不挡道,但挡道的绝对挺狗。
明明都已走上了那岔道儿了,偏偏就听得云渐清敞亮清澈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来:“哎,这不是宁国公主吗?还请公主留步。”莫离的脚步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那云渐清又说道:“真是巧了,昭仁公主,您此次去了那烟台山斋戒,宫中的几次大宴您都没能赶上。但今日方回宫中便遇得了加弥耶的宁国公主,您瞧,这位便是,您看是不是与那人长得极为相似些?”
莫离听得后面却听不大懂这云渐清说的什么,只听得一女子出声道:“宁国公主?本宫今早才回的宫里,不知宁国公主可否留步与本宫聊聊?”
再次点名都点到头上了,这番是避不开了,只得将将的转了身去,莫离瞧着喊她的昭仁公主,这昭长得却是有些不大漂亮了,尽管着了一身隆重的宫装,妆容一应精致,那面上也委实是无甚特色,还不如那云渐清长的标志。
那昭仁公主瞧清莫离后,却是面色忽的僵住了。莫离瞧见她那染了鲜红豆蔻的长指甲紧紧地攥了起来,而后瞧着她的目光倏然的变得不善起来。
莫离又是诧异了,这什么劳什子的昭仁公主,过去不会也与她有什么龋龌吧?
“呵,不知宁国公主,贵姓?”话前头带了声浓浓的一声轻嗤。
“咦,不知昭仁公主,是哪两个昭仁?谁是昭仁?”莫离瞧着这乌压压的一片人,四处瞧了瞧,一眼也没看那沉了脸色的公主。
区区一介深宫大院的女子,也妄想与她摆什么威风?好端端的非要将她留在这儿自取其辱,不叫她体会一番言语的魅力,就白浪费这时辰了。
昭仁公主的豆蔻攥的都要歪了,嘲道:“公主倒是好大的脾气,长得与本宫此前认识的一个贱婢倒是十分相似,宁国公主该不是恰好也姓莫吧?”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易瑶低沉了脸色盯着昭仁,什么一国公主,讲话疯疯癫癫又这般无礼。
莫离笑笑道:“黎华国空有强国显著之称啊,一国公主的嘴巴竟不是用来说人话的,公主府中伙食不至于这么差吧?连饭菜都吃不上还要吃些馊臭的猪食不成?”
“你!”昭仁气的头上的珠钗都摆动的有了些声响。
“在黎华国的宫中竟也敢这般无礼放肆!就算是本宫略有不妥在先,你也不该如此无礼!加弥耶版图还不足我黎华国三分之一大,宁国公主真是好大的底气!”
啧,莫离瞧着她那张气的发抖的脸,功力实是不够,这般便恼羞成怒了?
“那自然,我加弥耶国泰民安,本公主自是活得舒心畅快。呀,本宫还有要事,便不与各位多浪费时间了,告辞。”
说罢不等她们作何反应,莫离与易瑶便转身回了原先的那条路,也不再往前去,换条路也是能到那御池的。
但听得身后的昭仁公主气的吱哇乱叫,一直叫莫离站住,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忙着宽慰她,莫离心下无语,她叫她停她便要停吗?
“疯婆子”,易瑶恨声了句,“上来就咬人”。
话音刚落下,莫离便觉后方有一股凌厉的掌风与戾气朝着她们二人袭来,莫离一把将易瑶往一旁推开,闪身退了退。
那一道刚劲的幻气直直的打在了花圃中,瞬间折了大片的绿植且烧焦了部分根茎,顿时闻到了一阵焦味。
莫离沉了眉眼,往她们那厢看去,却只见得一群人簇拥着昭仁公主已转身走开,一副全然没有朝着她这边出手的做派。
但这道幻气,若说不是她们之中人所为,那当是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下手明明夹杂了十足的狠劲儿,若是方才避不开,那此刻烧着的就是她与易瑶。
与她起了争执的是那昭仁公主,但先不说是不是她出的手还尚未可知,但瞧着她们越走越远的背影,若是就这样将这群人拦下,这事儿却是百分百要闹大了的。
但如此一想,莫离又省得了,她要么就是咽了这口哑巴气,要么就是将她们拦下,乖乖的跳进这个套儿里。
倒是极有意思,不论今天这番动静是谁造出来的,这人的心思倒是细致极了。
女人在对付自己讨厌的人时,真是堪比运筹帷幄的权谋天下的男子,怪不得女子不得干政,若是古时候后宫的女子们起了别的心思,这后世流传的帝王恐怕又要多好些女帝吧?
莫离倏地展开了眉眼笑了,右手掌心里团起一团满满当当的幻气,丝毫不犹豫地便向着那群人的后方打去,当是能稳稳的打在离她们一丈外,滂沱的幻气倾泻而出,而莫离拉了易瑶便飞身离开了这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