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旭道:“等我见到李家父子之后,我会痛斥罗猛和其他地主,与他们划清界限,称他们拉罗家下水,就是栽赃、诽谤。
然后开仓纳粮,将所有金银、粮食、棉麻,全部献给北唐侯爵府。”
管家听了一脸心痛,道:“全部?
这是本家派来的地主,盘剥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
就这么便宜北唐侯爵府了?
我们每年还要交一部分给本家呐!
少了这部分,本家怎么办?
不留一点吗?”
陈显旭意味深长地道:“能留多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趁我去北唐侯爵府拖延时间,你抓紧安排信得过的人,连夜转运、藏匿。
还要留人观察北唐侯爵府的动向。
李辰海派来运粮的人,一旦快要到达我陈家,你们就赶快停手。
切莫贪多。
贪,则失去一切。
等北唐侯爵府的运粮队一到,我必须要把仓库里留存的金银、粮食和棉麻,只要能看得见的,一文不剩地全部交出去。
这部分是表忠心,是投名状,是买命钱。
省不了的。”
管家仍是一脸心痛,道:“是,老爷。
我现在就去办。”
管家顿了顿,又道:“老爷,陈家会赢的,您会整垮北唐侯爵府、弄死李旬和李辰海的,对吧?
李辰海刚过束发之年,而您已在几十年间,无论大事小事,数十次顺利让陈家转危为安。
他是武道修士,我们也能借铁甲军。”
陈显旭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这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意识。
我死了,意识消亡,这世界相对于我,便不复存在。
所以我们习惯性地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和思考问题。
我们总是期盼,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不要发生,发生了,也渴望事情好转。
可跳出自我,比如站在李辰海的角度,情况就完全相反。”
陈显旭的目光透过窗,凝视夜空。
“你想让我赢,我想让陈家赢。
可是每个人的念想,都对事情最终的结果,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苍天之上,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天道’在运转,掌控着世间的一切,提前为所有事,标注好了最终的结果。
我们也许能撼动,也许不能撼动。
尽人事,听天命。”
管家默然。
“相较于李辰海,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不爱用内奸。”
陈显旭带上心腹,跨上毛色驳杂的马,披着夜色,马蹄噔噔,朝北唐侯爵府而去。
……
“你处理了罗家,陈家怎么办?”
洛江晚问道。
墨云散去,弯月又现。
洛江晚洗漱罢了,并没有去睡,而是来到窗前,和李辰海一起看月亮。
“陈显旭那家伙老奸巨猾,没少暗算侯爷,比那野蛮的罗猛难对付得多。
北唐镇的地主们,说是效力于两大家族,实际上都是以陈显旭为首。”
陈显旭不倒,恐怕咱们拿捏不了他们。
也得不到他们的粮食。”
李辰海道:“北唐镇里这些地主,包括陈显旭、罗猛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威胁。
上不了台面。
他们只是我唤醒北唐镇百姓的工具。”
洛江晚惊讶地问道:“陈显旭也不是威胁?
侯爷斗不过他。”
李辰海道:“陈显旭工于心计不假,但计谋之争的本质是找弱点和藏弱点,是利益碰撞。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计谋无用。”
洛江晚语气略有急促,道:“可是,真要对比实力,也是陈家和罗家,嗯……”
“碾压”两个字说出来太刺耳,洛江晚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辞。
“比我们北唐侯爵府更强。”
李辰海笑了笑,道:“实力的本质,是可以投入战斗的力量。
而战斗力的本质,是生产力。
我们的生产力,将彻底碾压镐京城的任何家族,甚至是整座镐京城,让他们可望而不可及。”
只要李辰海明白,这句话不包含任何夸张的成分。
甚至说得有些保守。
随着大量工业厂房的建立,工业化和科学技术带来的生产力,能甩得那些落后势力,连车尾灯都看不见。
望都不可望。
洛江晚问道:“那你准备何时对付陈显旭?
光铡一个罗芳欣,肯定阻止不了那帮地主兴风作浪,反而会让他们人人自危,然后跟紧陈显旭。
他们一抱团,我们更难对付。
镐京城离北唐镇不过四十里地,铁甲军是个天大的威胁。”
李辰海道:“陈显旭的行事风格,早就被我摸透了。
他不可能为了保命,连夜逃回镐京城避难。
他丢不起那个人。
陈家还要定期将盘剥的资源,交一部分回本家,他们不会放弃北唐镇这个据点。
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铁甲军的威胁,于我而言,不算威胁。
陈显旭自认为聪明过人,自封为谋者,习惯于靠脑力迎敌。
你别看他人前人后总表现得谦虚谨慎,从行事风格来看,他傲气得很。
自认为摸透人心百态,出棋最爱偏招、狠招。”
洛江晚惊道:“你已经猜到陈显旭要干什么了?”
李辰海道:“无非是金蝉脱壳之计,妄想用陈家在北唐镇搜刮的资源,当自己的买命钱。
肯定还会差遣亲信,偷偷搬走一部分。”
洛江晚道:“他害死了北唐镇多少人?
这条命不能卖!
李辰海道:“我当然不会卖。
施展计谋的前提是有利可图。
陈家粮仓、棉仓和钱仓里的东西,本就属于北唐镇的黎民百姓,盘剥劫掠于民,最终也要归还于民。
他陈显旭拿着不属于他的东西,当自己的买命钱,跟我玩金蝉脱壳之计。
听起来都可笑。
当他撼动不了我,当他的棋招我不在乎,他的险棋、狠棋,就成了臭棋、烂棋。
我估摸着这个点,陈显旭已经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