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峰将军镇守边疆十余年,奋勇抵抗蛮族侵袭,终是杀了敌人首领重创对方元气,还故土几十年的太平。
虎父无犬子。荣峰将军有三个子女,大儿子荣直,二儿子荣毅,小女儿荣臻,他们各有其技,多年来伴在父亲身边,助他大胜蛮族。将军之女荣臻更是战绩赫赫,与俩个兄长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此次凯旋而归,行军两个月。所到之处百姓闻之,都早早等候,夹道欢迎。
到了帝都也不例外。百姓们热情高涨,但除了荣直,其他几人并不为之高兴。武将呼声太高,皇家就会有不满,心存忌惮,就会节外生枝。
他们回到府上,家里老管家已在门口迎候。荣峰常年在外打仗,十三年前妻子过世后,他把女儿带去边疆亲自照顾,家里都靠老管家在料理。
主仆相见,一番感慨。众人车马劳顿很是疲惫,纷纷进屋休息。这边荣峰他们刚到不久,晚上便传来圣旨,邀请他与子女进宫参加为他们举办的庆功宴。
三人换上华衣锦服。荣臻多年不着女装,在衣柜里选了一件蓝衣素袍,长发高束。简简单单,兄长们却为之一震。
“多年相处,今日才想起小妹是个女子,为兄真是惭愧。这十年来的边疆生活委屈妹子了。”二哥荣毅颇为感叹。边疆这种沙漠之地,男人生活在此都觉不易,何况自家妹子。身为将军的女儿,却没能享得什么福气,跟着他们戎马生活,吃尽苦头。
荣臻也非常争气,从小有胆识敢拼命。没有女子的娇气,武学谋略与他们不分上下。
荣毅也理解父亲为何一定要把小妹带在身边,母亲去世,如果把五岁的小妹单独留在没有任何亲戚的帝都,肯定是不放心的。也多亏父亲十三年前带走了小妹,避开了五年前的官场屠杀。
“对嘛!这样才像个女人,你就该好好留在帝都,到了年龄找个婆家嫁人,相夫教子,说不定现在我们回来,父亲都能抱上孙子了。”说话的是大哥荣直,他为人鲁莽,对荣臻舞刀弄枪很是看不习惯。
荣臻自小少言寡语,不到万不得已要说,她自是一副没看见没听见的状态。荣毅的话荣臻只是微微颔首,荣毅习惯她的反应,只是宠溺的笑着。
“你说你这态度能不能改改,现在又不是在边疆,你拿脸色给谁看啊?”荣直却十分不满,伸手就使力去推荣臻,荣毅上前劝阻被其一手挡开。他天生蛮力,举掌就劈向荣臻背心,荣臻侧身躲开继续往前走,并不转身。荣直见一击不中,正要打出第二掌,荣臻突然止步后仰,抬腿直踢荣直脑门。
“臭娘们!”荣直吃痛,顿时恼羞成怒,刚想动粗,见荣峰剑眉紧皱,正在前方怒视自己。荣直立即熄了火,悻悻然的瞪了眼荣臻。
“多大个人了,身为长兄没个长兄的样子。”荣峰斥责走到身前的荣直:“站无站样,整天弯个腰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父亲,你怎么又说到我这边了。明明是我夸荣臻换了身衣服有女人模样了,直言当初她就该留在帝都早点嫁人好让父亲你抱孙子,哪知她就动手打了我。”荣直愤愤不平。虽说是自己先动的手,但荣直自然不会主动说明,他也知道荣臻不会开口纠正这些事。
“你没有说话或者行为上的不适,臻儿不会打你。”荣峰自然不会上荣直的当,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父亲能不知道?做错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有什么功劳可以靠边,第一个就跳出来。目光短浅,没有主见,偏偏自视甚高,殊不知自己只有一身蛮力。
“父亲!你怎么老帮荣臻说话!你看他把我额头都踢肿了!”荣直越想越气不过,指着自己的额头给荣峰看。
“踢肿也是你技不如人!战场上若是如此,你的命早就丢了!”荣峰见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纠缠样,不由响了喉咙:“你说你鲁莽的行为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身为长子,既不如弟弟,又不如妹妹!”
荣锋说完转身离去,荣直神情一滞,目光闪过一丝阴狠,他突然沉默不语,落在最后边独自走着。
三人上了皇家马车,直赴宴席。
荣家人到了后庆功宴正式开席,席间歌舞表演络绎不绝,众大臣纷纷向荣峰敬酒。荣峰不善于官场交际,这种觥筹交错的氛围让他如坐针毡,只想宴席快点结束。
“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算是喜上加喜。”突闻皇太后说道,目光不时在荣臻身上停留。
荣峰心中一凉,皇家这是要打他女儿荣臻的主意。
“皇上还年少,但是时候给他选一个皇后了。之前就有考虑,但一直没有好的人选。这不听闻荣将军女儿战场上英勇善战的事迹,不仅让敌人闻风丧胆,也让宫里的大家充满期待。今日一见,果然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皇太后的话让人纷纷望向荣臻,对方微微垂着的头看不到神情,众人以为她听了皇太后的话一时羞涩,毕竟再勇猛也是个女人。
荣臻知道她逃不开这个嫁皇家的命运。在回帝都的路上,她就料到了这点。她这般年龄换做其他女子,孩子都会跑了。只是料到又能如何,战场上你可以提前防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出攻守决定。而在官场,在人情现实前,在这场鸿门宴里,他们荣家是唯一的棋子,而她是必须被牺牲的存在。
“太后谬赞,小女何德何能,怎配得上皇上九五之尊。”荣峰起身说道,想婉拒这门亲事。可皇太后开了口,又是在庆功宴上,自不能硬驳对方面子。
“老将军何必这样自谦,你们荣家护国有功,皇上年龄虽小,对你家女儿却是自小喜欢。不如就让他们先见上几面。”皇太后微笑的说道,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更无周旋之意。她目光掠过荣家上下,把荣峰的焦虑,荣毅的吃惊,荣直的大喜都看入眼中。至于荣臻…也就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突然一支箭矢穿过人群,直至荣臻。一片惊呼声中,荣臻身形不移,微微侧头,分秒之中,稳稳握住直至面前的箭矢。
众人心惊,不知是谁作为。却见纬纱之后走出一个少年郎,黄袍加身,自是气度不凡,偏偏手中的弓箭与他身份颇为不适。
“还是有点本事的,朕本以为你是个空有虚名的框架子。”说话者正是当今小皇帝。
先帝驾崩,太子为独子。八岁登基,现年十三,正是顽劣的年龄。又天资聪慧,不免自视甚高。
“为臣见过皇上。”荣臻面色平静,起身行礼。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小皇帝走到荣臻身边,围之转了圈,如同观察货物般:“可朕觉得你就比寻常女子多了一点功夫罢了。也就百姓没见过世面,才会把你吹捧成什么女将军。”
他等着荣臻附和自己,对方只是沉默不语。他皱眉看之,甚是不满。见自己站在荣臻面前,纵然对方俯身未动,却还是没她高。
“谁让你站着了,跪下与朕说话。”
荣臻没有犹豫,跪在地上,背脊挺直。
“这才对嘛。”小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用脚尖碰着地上的荣臻:“你会舞剑吗?”
让堂堂将军舞剑是非常过分的要求,饶是先帝在世,也是不会轻易说出这般话的。为臣敬帝王,为王也需敬臣子,君臣之间的交流是相互的。
“舞剑臣不会,打套剑法倒是可以。”荣臻如实说道。
“也行吧。”小皇帝拍拍手:“乐师,准备。侍卫,给女将军一把剑。”他自是把女将军三个字念得特别重,满是讽刺。
“将军要选曲子吗?”乐师问之。她见女将军受辱着实看不下去,想让她选一首适合舞剑的曲子。
“入乡随俗,就按平时大家经常听的来。”荣臻接过侍卫的剑,对乐师说道。
乐师颔首,脂腹压在弦上。紧接着,乐声随着手指间的熟练弹拨流淌响起,剑随着乐声舞动。
小皇帝则一屁股坐在荣臻的位置上看着女将军为他舞剑,笑意满满。他自是不明白皇祖母与文官有什么好怕武将的,他身为一国之主,惩戒一个武将算什么。不同意就拿他治罪,灭他九族,父皇不就是这样平定朝廷的吗?
他眼看着荣臻舞剑,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九九,甚是得意地笑着。忽闻乐声急剧加速,只见荣臻手里的剑也越使越快,剑花在她身边鬼魅转换又如影随形。随着乐声节节攀高,荣臻剑锋一转,竟直赴他而来。
小皇帝哪知荣臻会有这番动作,本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怎料她竟敢把剑刺向他。小皇帝本能向后仰靠,看着剑贴着脸面呼啸而过。他赶紧向左靠去,剑仿佛长了眼睛,不,是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刚掠过他的面就转向左侧,向右亦是如此。剑始终停在他面前一个手掌的距离,分毫不差。
小皇帝十分害怕,乐声却戛然停止,原来一曲已经结束。荣臻的剑停在了小皇帝眉心之间,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看着小皇帝。而小皇帝面色苍白,久久未回过神。
荣臻把剑收鞘还给侍卫,向小皇帝行礼,又朝乐师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乐师刚刚见荣臻刺剑,心中慌乱,手却没有停,坚持弹完了全曲。现在想来如果她刚刚停下,这气氛就不是现在这么微妙了,怕是女将军要被安上一个弑君的罪名,而自己因弹奏曲子也不免受之牵连。
乐师细思极恐,背负一身冷汗,为荣臻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