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城楼笔直耸立，仇湘湘不禁啧啧叹道：“西夏老儿真是舍得，连个外城门都建得这么排场。”杨江遇看着眼前的场景，说不出的熟悉感，却又从记忆里探寻不到。仇湘湘见杨江遇神色恍惚，忙问：“江遇，你怎么了？”杨江遇摇摇头道：“无事，走吧。”

二人随人群走到城门跟前，排查的士兵拦住二人，要求出示通行令。仇湘湘急声说：“我们大老远来投奔亲戚，哪里晓得什么通行令？官爷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士兵哪里听得进她说的话，正值国家关系紧张时期，他一个小兵不敢怠慢，于是便道：“你且随我来。”仇湘湘与杨江遇二人对视了一眼，出了队伍，随士兵到了一旁。

“稍等，我去通知我家大人。”小兵说。

杨江遇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士兵盔甲内衣服，倒像是中原人的打扮。仇湘湘也是精得很，知道杨江遇瞧出了些端倪，便悄声说道：“你见过哪个守城的士兵说话这么客气的？除非他们头头儿也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带出来的兵也这么乖巧。”

话罢，仇湘湘转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这个人她太熟悉了，熟悉到这辈子都不能忘。每每回想起，都是切肤之痛。“早已在此恭候二位多时，请移步。”来者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声声刺耳。“沈杭。”仇湘湘冷声打断他。沈杭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笑道：“秦姑娘，别来无恙。”

杨江遇诧异地看向仇湘湘，沈杭的出现他没有过于惊讶，仇湘湘和沈杭认识倒颇出意外，何况沈杭将仇湘湘唤作“秦姑娘”，怕是连“仇湘湘”这名字都是假的。想到这，杨江遇竟有一丝懊恼。连旁人都知晓的她的过去，他自己却一无所知，还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她肯向自己说明。仇湘湘有些心虚地用余光瞄了杨江遇一眼，果然，他是生气了的。

“沈公子为何在此？”杨江遇问道。

沈杭笑笑，拱手道：“杨公子随我一来便知。”

杨江遇没有迟疑，自从上次他将安澈救走，他便知沈杭人品，就算再怎样，也不会做出于人不义之事。仇湘湘跟在杨江遇身后，随着一起进了城门，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门前。沈杭停住脚步，说道：“秦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事和杨公子谈。对面楼上已为备好糕点茶水，秦姑娘莫要客气。”

仇湘湘面无表情看了沈杭一眼，又紧张地看向杨江遇。杨江遇温声说道：“去吧，等我。”仇湘湘这才转身上楼，坐到床窗边能看到对面他们二人的位置，静静地出神。沈杭的出现勾起了她所有痛苦的回忆，父母的惨死，家族的破灭，皆出自沈杭的父亲沈霍之手。而沈杭，当时年少，为了历练他，沈霍竟叫他亲眼看着高家上下几十口人惨死刀下……

二人的交谈似乎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怪异。杨江遇出门的时候，望了一眼对面楼上的仇湘湘，招手示意她下来。仇湘湘赶紧起身下楼，跑到杨江遇身旁，抓住他的胳膊说道：“江遇，我们走吧，别听他瞎胡说，他和是他爹一样的人。”杨江遇无奈一笑，拍拍仇湘湘拉住自己的手，说道：“不急，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

“江遇！”

这一声江遇，仿佛隔了好远的时光，清脆熟悉的声音，使他倏地眼眶发酸。

仇湘湘听了叫声，回头看见一个清秀少年着一身戎装站立在几步开外。小澈澈说过，对面府上苏小少爷长得过分妖艳，而眼前这个少年，虽说少了几分稚嫩，却也能看出精致的样貌，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阿介。”杨江遇笑着走过去，每一步都踩着欣喜。苏介终是没有杨江遇性子隐忍，跑过来抱上他说道：“沈公子说过你会来，果真没有食言。”

杨江遇笑着摇摇头：“巧了，我总觉得这里会是一切事情的源头，所以就过来了。”

苏介拿拳头怼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这次来了，可要好好大干一场。走，先给你们俩接风洗尘。”

仇湘湘不太明白二人说什么，只看到苏介俊俏得不要不要的小脸儿在眼前晃呀晃……

“喂——你就是臭香香？”苏介挑眉道。

仇湘湘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小澈澈跟你说的？好啊，败坏我的名声……”

“哈哈哈哈……”提到小澈澈，苏介终于舒心地笑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倒真有几分像她的性子，怪不得杨江遇一路上当个宝似的护着。

苏介凑到杨江遇耳边小声嘟囔道：“怎么样，喜欢吗？一路上没有发生点儿什么？她对你如何？需不需要我去打探一番……”

杨江遇见他又没个正形，推开他朝仇湘湘问道：“想吃什么？”

……

西夏的夜比中原要冷上几许，仇湘湘睡不着在客栈内院待着打发时间。没过一会儿便手脚冰凉，却又不肯离去。

一件披风搭到身上，仇湘湘知道是杨江遇，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杨江遇坐下来问道。

“不知道，乱得很。”仇湘湘回答说。第一次这么沉闷的语气说话，连仇湘湘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你姓秦。”杨江遇说道。

“秦玥。”仇湘湘好久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久到差点忘却。

“沈杭都跟我说了，所有的一切。你的身世，还有，我的身世。”杨江遇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很低，但仇湘湘捕捉到了他的伤感。

“江遇，你的家在西夏对吗？”仇湘湘突然问。

杨江遇叹了口气，用最简洁的话说道：“我娘是林桔，我爹叫李琢。”

这一句话，仇湘湘当真愣住了。她知道林桔是谁，当年的和亲公主，当今贺王爷母亲的妹妹。而李琢，她也曾听父辈说过，西夏的王氏宗亲，得力将领，和亲时接林桔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