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动手？”老黑班长脸冰冷的笑容不见了，面黑如碳，瞪着杨明与何晨光二人，厉声咆哮着喝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瞬间反差，把杨明与何晨光，皆是搞得心头不禁为之一颤。

在新兵连里，老黑班长的威严，那真不是闹着玩的。

“报告！”杨明定了定心神，正视老黑班长，答道：“这是我与何晨光之间的私事，是属于友谊性质的切磋，并非是因口角矛盾而动手！”

作为一个刚刚入伍第一天，还没什么经验的新兵蛋子，杨明显然是说错了话。

准确地说，他答对了一半，也答错了一半。

如果他没有说前半句，只是回答了后半句，那问题就不算太严重。

切磋嘛，比划嘛，还属于友谊性质的，这么说的话，起码能把大事化小。

而杨明错就错在，他多说了一句：这是他与何晨光之间的私事。

“私事？”老黑班长闻言，果不其然，顿感大怒，吼道：“你们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当成菜市场了吗？这里是兵营，严谨的兵营，还说是私事？兵营里面，没有私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切磋？两个人互相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还见了……有你们这样切磋的吗？动了手居然还给我找借口！”老黑班长犹豫了一下，“红”字并没有说出口，这也算是变相给杨明与何晨光留些情面。

他继续训斥着二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白天才给你们讲的纪律，才过了几个小时，你们就忘了，啊？”

“友谊性的切磋？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了啊！”

杨明与何晨光被训斥的哑口无言，老黑班长训得对，兵营里面最讲究的，就是纪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纪律，何以严谨。

倘若兵营没有纪律，一盘散沙，各行其是，那别说保家卫国，保卫人民群众之类，就连一支合格的队伍都算不。

“一个个的，精力都很旺盛是不是？好，杨明、何晨光，三百个俯卧撑，不做完不准睡觉，其余所有人，一百个俯卧撑。”

“别不服气，别以为你们没参与就没事了？他俩都斗成这样了，你们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向级汇报情况，都在看热闹是吧？是不是要等到真出了大事才想起来报？”

新兵蛋子们一边做着俯卧撑，老黑一边重复说着关于纪律方面的严重性。

待其他新兵的一百个俯卧撑做完，相继散去之后，王艳兵和李二牛两人，继续陪着杨明、何晨光做俯卧撑。

打架时已经耗尽了大半体力的杨明与何晨光，艰难做完了三百个俯卧撑后，几乎是爬着回到宿舍，又爬自己的床铺。

“何晨光，下次有机会，再分出胜负吧。”杨明整个身子瘫倒在床铺，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说，你这人咋就这么倔呢？”何晨光苦笑道。

杨明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场可大可小的风波，就这样细雨了无痕似的过去了。

而杨明的兵旅生涯，亦是真正开始了。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这里有严厉苛刻的教官，钢铁一般的纪律，艰难困苦的训练，无聊而又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里的伙食营养丰盛，极大的补充着他训练时消耗的体能，在部队里，他感觉每一天都像在过年。

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这般丰盛的伙食。

也许，在条件较好的小康家庭中，确实有些瞧不兵营的伙食标准，但对于杨明这类很贫困的家庭，兵营里的伙食标准，堪称非常之高。

有趣的是，何晨光与王艳兵这俩，似乎真的就是天生冤家，八字相冲。

不论做什么事情，他俩都非得要争一争。

这二人的身体素质很好，天分极高，在新兵连中，只有杨明可以媲美他俩。

而杨明虽然好强，但却并不喜欢争强好胜，深谙枪打出头鸟道理的他，很少会去争第一，表现的中规中矩。

也是了。

杨明最初的打算就是，来当个两年义务兵，津贴到手，以充当往后几个学年的学费。

能立功最好，不能也不强求。

他没想过，在兵队里闯出怎样的风采，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如此之下，何晨光与王艳兵两人，其余的新兵永远都看得到，他俩为了争夺第一，拼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

正是因为这样，导致了老黑班长将新兵连成绩最差的李二牛，与他俩分在了一组，以三人的平均成绩来核算其个人考核成绩。

……

来到新兵连有一段时间了，杨明已然完全适应了兵队的节奏，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累点苦点乏味点，这些，对于从小就吃尽苦头的杨明而言，并不算什么。

这天，在野外场地，新兵蛋子们整齐划一的站成了几排方阵，兵姿标准，身形笔直，面色肃穆，已经颇有了一些兵人的气概。

只是，尽管面目表情严肃，可眼中闪过的兴奋之情，还是出卖了他们，证明他们仍是不成熟的新兵。

一切的原因，在于前方驻留的坦克。

坦克，那是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大型战争机器啊，哪个男孩在儿时不曾幻想自己开着飞机或坦克，驰骋沙场，所向无匹？

如今实实在在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又怎么可能不兴奋激昂呢？

杨明记得，儿时有一部很喜欢的动画片——舒克和贝塔，其中的贝塔，就是开坦克的。

“感觉怎么样？”坐在坦克的指导员龚箭笑问大伙：“终于见到大家伙了吧，帅不帅？”

“帅！”

“不？”

“！”众人整齐的声音中，兴奋之意毫不掩盖。

“在战场，谁也难免和这样的大家伙，做一次亲密接触，今天，给你们做一个最基本的勇气训练！”

听到是做勇气训练，杨明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心里存着指导员要教他们开坦克的希望呢。

“老黑，给他们做个示范！”龚箭向老黑说道。

“是！”

老黑依言走向跑道，站在跑道正中，一辆坦克，向他徐徐开来。

当坦克与他仅仅相距两三米开外时，他倏然扑倒在地，坦克就这样开了过去。

所有的新兵都倒吸一口冷气。

坦克开了过去，老黑没有任何事情，爬起来后，面色如初。

新兵方阵中，自发响起一阵掌声。

老黑走到方阵前，说道：“不用像我那样，趴着就好，谁先来？”

“报告！”

“报告！”

不用想，也知道是何晨光和王艳兵。

两人发现对方的异口同声，皆不禁瞪了一眼对方。

“你俩干脆凑成一对算了！”杨明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不出意外，两人顺利完成了勇气试炼。

“下一组！”

下一组，是杨明与李二牛。

“加油！”王艳兵与何晨光，向二人分别加油，只是，李二牛的脸色，有些不对。

趴在地，倾听着坦克行进的噪音，杨明才知道，这个勇气试炼，并非那么简单。

尽管前面已经有三个人做了示范，可是当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有所体会。

如果开坦克的士兵，开到自己这里时，方向稍微歪一下的话，自己的整个身子，是要被轧爆的！

关系到了生命，难免会感到紧张。

也许有人不怕死，但绝对没有人愿意死。

望着前面的大机器徐徐开来，杨明眯着眼，咬着嘴唇，双拳紧握，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有些紧张。

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与底盘的位置，确认无误后，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杨明静等着坦克的到来。

杨明准备好了，另一边的李二牛，脸色却是惨白无比，浑身下直哆嗦，眼中闪烁着惧怕的目光。

当坦克距离他俩五六米开外时，巨大的噪音已是格外清楚，而李二牛，竟然在缓缓的向后攀爬着。

当坦克距离他三米之外时，李二牛突然大叫一声，爬了起来，向后跑去，只是早已腿软无力的他，边跑还边往后看，哪里跑得过坦克。

“喂，停车，快停车！”龚箭见势不妙，急声叫道。

然而，启动中的坦克在这一瞬间，根本停不下来！

杨明在听到李二牛大叫的时候，便转过头看去，见李二牛陷入危机之中，望了一眼前方的坦克距离自己还有一米多远，已然近在眼前……

人命关天！

更何况，还是一个朝夕相处多日，讲义气曾陪他多次受罚的战友的性命。

杨明顾不得多想，双手撑在地，使出浑身力气，整个身子瞬间往后退了半米多，并顺势站了起来，向着李二牛扑了过去。

携带着巨大爆发力的杨明，与尚未完全停滞下来的坦克擦肩而过，径直撞在李二牛身，两人双双飞出了跑道，摔得不轻。

见两人脱离危险，龚箭长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艰难落了回去，背后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