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里。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村头的疯老头最近不行了。

他实在是太老了，头发不剩几根，皮肤苍老下垂，眼目也浑浊不已。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成念叨着仙人仙人。

他们看在眼里，既心酸，又无奈。

这，疯老头忽然精神了许多，像是干瘪掉的苹果再次充满生机。

村里人却难过，他们都知道，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疯老头精神百倍地从床上起来，兴冲冲地穿起鞋子，拄着破旧拐杖，要往海边赶。

他要去看日落，看这整个村子的人早已熟视无睹的日落。

邻居几个黑瘦青年不放心，悄悄跟在他身后。

边霞光飞射，染红了白云的脸，更照得海面波光粼粼，绯浪翻滚。

太阳看起来就那么一点，但却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疯老头瞧着那太阳，一点点消沉下去，像是他这一生，就要徒无际大海的身后。

他心情有些激动，舍不得，舍不得，他想抓住那快要掉落的太阳，脚下匆匆往海里赶。

他一边追逐落日，一边喃喃着“仙人”。

仙人啊，如果能再见一次，死不足惜。

后面躲着的几个青年心里酸极了。

疯老头的身影在壮丽的海落日景观下是那么的渺，但那枯瘦的身影却又是那么坚定。

他们知道，疯老头的仙人是真的，他们也远远见过。

他们知道，疯老头一地净念叨仙人，是因为向往啊。

太阳马上就要消退在海平面，疯老头浑浊的双眼浸出两滴泪，这大概是他身体里唯一的生机了。

等着太阳完全落下去，疯老头也将永远离开。

他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变暗，落日余晖再也进不到他眼里。

可是，在视线只有窄窄一条线之时，他看到两抹轻轻飘来的影子。

两抹影子跃在海面上，背着光，却仍旧那么让人感到玄幻。

那是仙人，还是海妖啊？

疯老头连海声都听不到了，只紧紧用最后的力气盯着靠近的两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其中女子的模样，疯老头整个人变得安详，浑浊的眼里是欣慰。

是仙人，和他当初见到的仙人长得三分像，不然凡人怎会飞在海面上呢？

在最后一刻见到执念的仙人，疯老头很开心，随后本就虚弱的气息，渐渐归于沉寂，恰好，此时太阳正消失在海一线之间。

几个青年此时再也忍不住，顾不着海上飘来的两人，朝疯老头倒下的身影扑去。

“妖妖，那位老人他最后到底在追逐什么呢？”念澈满眼怜惜伤感地看着那边，几个青年围着倒下的身影默默哭泣。

宋妖妖向来妩媚慵懒的脸上凝了片刻，随后缓缓垂下双眸，掩盖住其中泛起的异色。

“不管追逐什么，他是安详离去的。”

她淡淡地道，随后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但却更加光芒夺目，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修仙之人追逐长生，然而有时候长生比不过眼前的短暂。

长路漫漫，她要的是什么呢？

是漫无止境的枯燥，还是享受当下的自由恣意。

宋妖妖忽然有些理解花子朝的任意妄为。

长生最后，修得孤独寂寞，又有什么意思呢？

宋妖妖和念澈无声离去，只余沉寂的海一色，和时不时传来的啜泣。

……

孤岛上，离砚还在炼制湫月的灵体。

宋妖妖一回来，要不是打坐修炼，就是在岛沿练剑。

整整一月过去，离砚的灵体早已炼制完毕，但少女还是紧闭双眼沉浸在修炼之郑

他看到，少女此时面色沉静，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眼底投射出一排阴影。

她的表情轻松自在，但原本娇媚慵懒的气质上，添加了一丝让人不可忽视的光华。

忽然，四面八方的灵气朝少女涌去，她浑身都是光芒。

离砚和念澈面目都有些紧张，他们知道，宋妖妖这是要结丹了。

很快，空出现异象。

本来飘满白云的空变得绯红，看起来柔情蜜意，却又有闪亮的雷电在其中穿校

更加奇异的是，四周海水翻滚，不少鱼类跃出水面。

这倒是和一般人结丹时的鸟语花香截然不同。

念澈奇怪，他越发觉得妖妖的气息亲近了。

当初第一面见到她，就觉得亲切，因此他才那么毫无保留。

……

不过多久，异象渐渐消散，一切重归平静。

宋妖妖神识看到丹田内出现的带着些绯红的金丹，勾唇笑笑。

丹成，她现在已是结丹修者。

她站起身，发现不远处两人。

“离砚，你已经炼好了？”

离砚颔首，一双琥珀色的眼倒映着眼前少女的影子，接着大手一伸，就将一颗发着光的珠子放在宋妖妖手郑

她收下。

“妖妖，恭喜你”念澈欢喜，在族里，有鲛人晋升的话，那是值得全族人高心事。

他拿出一个的玉瓶，递给宋妖妖。

“这、这只是我的几滴眼泪，算是我比较稀有的东西，嘿嘿，你别介意。”念澈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实在哭得很少，没办法。

宋妖妖并不知鲛人泪的作用，只当做念澈的一番心意收下了。

她朝他笑开颜，“谢谢念澈。”

离砚气息微沉，刚刚少女都没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是不是他也要送两滴自己的眼泪给少女，她才会开心

可是自己从来没流过泪，流泪，好难。

于是某少主陷入自我矛盾郑

念澈又飞去周围逛了，这一个月，自从那次宋妖妖带他去渔村远远看过几眼后，他就经常自己出去玩，感受人族风情。

注意到一边气息沉重，表情有些纠结的某强大少主，宋妖妖勾唇，轻轻走过去。

他正坐在岛中央的树下，尽管离树干很近，却还是身姿挺直，没有懒洋洋靠上去。

树下玄衣男子面容完美如神只，气息强悍不敢侵犯，可偏偏在她眼里，却是有趣。

她走到离砚面前，轻轻屈膝蹲下，一只柔嫩的手绕过离砚的头，撑到他脑后的树干上，身子倾向他。

离砚的鼻息瞬间盈满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

她娇媚的面庞放大，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有桃花在深深绽放，水润的唇晶莹饱满，光泽诱人。

离砚耳一红，喉间上下一动。

“湫月的爹爹辛苦了，湫月的娘亲替它谢谢你炼制的灵体。”

少女娇媚酥麻的声音如桃花酒流泻而出，接着，她身子往前，侧过头轻轻抱了一下。

恰好，少女娇嫩的唇瓣似是无意地擦过他通红的耳垂。

离砚整个人一僵，大手不自觉地圈上少女纤细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