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原本应该是直的,但因为有人头山的存在,施工方觉得开凿隧道太费时间了,就把原来的路线改一下,绕过这座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条路发生事故的频率就特别高,因为山体阻挡了视线,再加上雨天可能会出现塌方,这一段路可以说是整条公路中最危险的一段。
远处山的转角,两束橘黄色的灯光穿过厚重的雨幕,出现在两人的眼中。“看,有车来了。”接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从转角出现,向市区驶去。雨点打在车壳上,发出烦人的声音,嘈杂,烦躁,驾驶座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瞪着一双熊猫眼,手握方向盘,还时不时地打呵欠。
“停车!”风子诺抱着白忆云跑到路中间,把车拦了下来。
“你小子想找死吗?要是我刹车不及时,你们俩不都得去见阎王爷。”他是个胖胖的大叔,因为生气,脸部的肌肉都扭曲,满脸的肥肉堆在一起。
“大叔,我们被绑架到山上,刚逃下来,我哥受了很重的伤,请马上送我们去医院吧。”风子诺乞求道。
“不行,我有急事,你们找别人。”
“大叔,我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就求你一次,送我们去医院吧。”风子诺双膝一弯,上身挺直,跪在胖大叔面前,手里横抱着白忆云。
在他怀抱里的人,感觉心跟被针扎了一样,不忍心让风子诺做这些丢弃尊严的事,他眼眶湿润了,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决堤涌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比赛失败了,他没有流泪;女朋友离开了,母亲失踪了,他也没有流泪,现在反而被风子诺这一跪给感动哭了,还好下着雨,风子诺没有发现——他哭了。
如果他问起来,自己会说吗?可能也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是雨水。说是沙子眯了眼睛……总之,不会说是被他感动的。
“子诺,不用求他,我们就等下一辆。”
“不!不!我风子诺再次求你,大叔送我哥去医院吧,要多少钱都行。”风子诺仰头对着胖司机说话。雨水打湿了那条包扎右眼的半截袖子,红色的血液晕开来,织成了一片夕阳西下的天空,凄凉而悲伤。
“好吧,上车,不收钱。”胖大叔脸上的肥肉渐渐舒展开来,竟然也有一丝圣诞老人的慈祥感觉。也许是心软了,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怜悯,反正他也不清楚。
这场磅沱大雨下了一夜,一切痕迹都随雨水流走,叶子上的晶莹水滴在空中摇晃。小草新长出的嫩芽将头上的雨珠子当成了它的帽子。经过了一夜雨水的洗礼,万物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天空是那么蓝,那么深邃,一丝多余的云的也没有飘在上面,反而有些单调了。
医院的一个病人正认真的伏在小书桌上写字,一笔一划,清瘦端庄的行楷出现在纸上,他写得很认真,连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几只小麻雀,也不知道,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丝毫也不在意会吵到病房里写字的小哥哥,如果有人听得懂鸟语,可能就会笑出声来,因为这几只小麻雀转着圆圆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正在说——这小哥哥可真好看呀!
白忆云左手压着白色纸张,右手握着一支钢笔,墨汁沿着笔尖流到纸上,飘出一股奇异的墨香味,稍稍冲淡了一点医院喷洒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左腿被子弹打伤,现在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而右腿呢,则是在滚下山坡时骨折了,现在打上了石膏,动弹不得。尽管脸上有几道小伤口,穿着一身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也挡不住他的独特气质。
“哥,你在干什么呢?”风子诺拿着一个铁制托盘走进来,托盘还上放着许多药,还有一包棉签,他的头上扎了一圈绷带,为了挡住受伤的右眼。
”没什么,练会儿字。”
风子诺探头端详一下他的字,左看右看都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他决定拿去鉴定一下。他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说道:“你写的这么好,不如……写几个字送给我,让我挂在房间里,朝暮瞻仰,日夜朝拜。如何?怎么样?好吗?”
白忆云咬着笔头,望向窗外,思考了很久,这个样子好可爱,一下子又戳中了风子诺的萌点。
“哥,拜托了。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字。”
“好。”他又另用一张素纸,在上面写了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蜇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嗯,写好了。”白忆云放下笔,小心翼翼地将墨迹吹干,再递给风子诺。
风子诺拿起来念了一遍惊呼道:“哇,你写的真好!跟那听雨轩的景色很搭。”
白忆云的脸泛起一阵红晕,说道:“不是我写的,是郑愁予。”
“郑愁予?是谁呀?”风子诺一头雾水地的问道。
“中国近现代诗人。”
“算了,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咳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白忆云点头答应。
“你的文采这么好,有没有写过情书之类的?”风子诺眼睛促狭,一丝狡黠神情爬上眉梢。
“我……”白忆云一时哑然,语塞了半天,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没有?!你呀你,这么聪明的脑袋,这么好的文采,怎么在女孩子面前就跟卡壳儿了呢?要是我,我就天天写,保准把身边的女孩子都撩到手。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嗯,说到专业的话,风子诺脑袋就死机了,他双手拍拍脑袋,仿佛失忆了一样,就是想不起来下一句到底是什么?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鱼和飞鸟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白忆云叹了口气,给他补上了那后半句,怕他等一下真把脑袋敲敲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