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脚印走过去,昏暗的光线下她的倒影映在地面上如同鬼魅随行,屋内静悄悄的,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再无其它。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小片区域,凭着直觉轻轻敲击着地砖,寂静的室内回荡着闷闷的声响,唯独其中一块敲击后有着不一样的脆响!
聪明如她,立即猜到这下面九成九就是机关了,她抑制不住激动用指尖去扣地砖,果真从翘起的地砖下发现一个齿轮状的机关,正欲伸手去扭动,突感身后凉意阵阵,她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紧张感,竟奇怪的在地面发现了自己的双重倒影。
心下疑惑她怎生多了一个影子?奇怪的盯着重影,随着自己的移动却始终只有一个影子在动,另一个影子却像长在地上一样丝毫未动,她惊疑的回头,赫然发现一个庞然大物静默的伫立在自己身后,巍峨的像一座肃穆高大的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的,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只感觉来者不善,此人阴森森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得她浑身汗毛直立,很不巧的她的身体起了应激反应,本来涂的很白的脸更加看不出血色,四肢发麻,手心直冒汗,心中发出想逃的指令,腿却再怎么也不听话了......
随着他的靠近,夹带着一股强大到令人胆战心寒的危险气息,月沁的瞳孔急剧放大,冷汗涔涔,头晕眼花,脑子一片恍惚不清,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这种极度紧张的身体状况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头一遭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软弱和无力!就这种胆量......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追踪那两个毛贼吧,即使不是被眼前这个家伙吓瘫,遇到那两个毛贼的境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吧?
背着光影,压根看不清脸,但这也不影响月沁猜测他的身份,从他一身灰暗的服侍来看,很像是花楼的护卫,但......这浑身的威势却感觉他好像要杀自己灭口似的!肯定是把自己当成坏人了吧?
“我跟刚刚进去那两个......不是一伙的,都......都是......误会,我......只是恰好路过,一时......好奇才来看看。”好不容易才把卡到嗓子里的话说完,她其实也不想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这真的很露怯!
她的身体不自觉缩成小小只,两只惊恐的眼睛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昂起可怜兮兮软乎乎的小脸蛋不安的望着他,晶莹的水眸眨巴眨巴像是会说话,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萌生出另一种道不出的可爱萌力!
他愣怔一下,最终还是毫无情面的一挥掌,将她给劈倒了!
月沁本来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萌力来展现自己的楚楚可怜,但看起效果来,压根没有激起那人的一丝怜花惜玉的同情心......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还在恨恨的质疑自己,哎,身手弱鸡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胆小?!来人明晃晃的劈她,为啥不躲一下呢?傻傻的待在原地让他劈,哎~真是......没救了......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人,目光冷凝,死一般的沉寂后,他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少年走进屋第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吃惊的问:“公子,密室进贼了?”
好奇的靠近,看清昏迷女人的面容后,少年大呼出声:“怎么是她?”
少年慌着神望向脸色阴沉的他,跟着沉思起来,忽的森然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寒芒毕现的短刃,道:“既然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便怨不得别人了,只能就此解决了她......”
尉尘蓦然转过头,目光微澜,暗涌着让人摸不透的心思,似是犹豫挣扎了许久,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暗哑:
“她可能只是碰巧,真正潜入密室的贼人还未出来......”
“碰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就算是凑巧,今晚她也因此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公子,您可要三思啊。”玉白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一双着急上火的眼睛直直望着他,身上泛起杀意,恨不能替公子做决定直接一刀解决了她。
尉尘朝地上的人望去,迟疑不语,原本一双清逸的眸子变得幽深得看不到边际,面上寒霜笼罩......确实这其中有很多疑点,以她平日里跟赫连雅君的牵连,保不成今晚她的行动就是雅君暗中指使的,即使不是,这里的秘密以后也会被她泄露出去......
她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利用价值了,杀了她明明可以除去后患,但他这混乱纠结的心绪是怎么回事?
她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知道这里藏有一本可以撼动朝臣甚至是当权者的黑色利益财富宝藏的账簿?一本来自花家的账簿,记载着过往数年花家经手过的一切隐秘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交易!可这般隐蔽的情报她是如何得知的,除非她知道自己全盘的谋划?但,怎么可能?他更倾向于是误打误撞......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墙后传来,似有人在扭动密道中的旋转机关,他们迅速一跃跳上房梁。
密室门再度开启,只见两个女人沮丧的从密道口出来,嘀嘀咕咕不断抱怨着:
“那铁箱子又重又沉,搬又搬不走,打又打不开,老子长那么大从没见过连锁眼都没有的锁具!老子才不认栽,哼,等着老子明天带齐工具再来!”
“咱姐俩这趟也不亏,桌子上那珠宝镶嵌的盒子咱们不是拿了吗?用这么贵重的盒子装着的东西,肯定更宝贵,还有......这不是一样用的机关锁吗,咱们回去慢慢琢磨,琢磨通了再来打开其它宝箱......”
“我就是不甘心~在我心里,拿的少就等于没拿!哎,走了走了,老子明天再来!”
“诶,等等,你快瞧瞧,地上怎么有个人?”
两人立即机警的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谨慎的上前,她们正低头打量躺尸在地的月沁时,两道极快的寒芒从梁上射下来,也只是一瞬,她们还没来得及躲闪开就齐刷刷的栽了,很巧合的和月沁一起并肩躺在地上,只不过月沁尚有气息而她们两个没抖几下就死了。
玉白先从梁上跳下,冷嘲一声,从其中一人身上翻出了一个不大的扁盒,熟练的按动盒子两端的机关,再拨动上面的一颗嵌珠后,盒盖轻轻弹开,里面出现一本蓝色封皮的厚厚账簿。
“东西还在......”玉白突然止住了话,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又道,“但今日这么多人寻至此地,怕是我们中真有人泄露了什么?”
尉尘俊朗的眉宇皱了皱,幽深的眸子更暗了几分,薄唇抿了下,“我们要好好彻查一下。”
......
春意楼的小倌将月沁的车夫叫到了后门,车夫见到出现在此地的玉白后惊诧不已,显然是认出了仅见过几面的他,“你......你是花府后院的人?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多败坏名声呀?看你年轻貌美的,就算缺钱了或是寂寞了找个人嫁了也好,嘿嘿,你若是愿意,看看我老陈怎么样......”
玉白环抱双手,鄙夷的看着越说越离谱的陈车夫,冷冰冰打断她正做着的美梦:“哼,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陈车夫被他含怒的话吓了一机灵,算一算她也是在花府干了有二十多年的老家仆,怎么喜欢主子身边的一个小侍也算胆大包天?想着玉白这蛮横的暴脾气真是不讨喜,瞬间对想讨玉白为暖床小夫郎的欲望下降了一大半。
玉白话中带刺,道:“少在这里说浑话!你私自带沁主子出来鬼混,她平日里学坏想必有你一半功劳吧,你们偷偷摸摸的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暴露的一天,纵容主子胡闹,破坏规矩,你就不怕花家主知道,把你赶出府?”
被玉白这么一骂,车夫被吓得直落汗冷汗,后背不自觉弓得更弯了,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这都是小主子命令的啊,我也不敢违逆......哎呀,今日都怪我出门没拜佛不该碰见玉白老弟,还求你大人大量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一大家子都指望我糊口呢,咱俩今晚权当谁都没见过谁,你看如何?”
玉白冷漠的瞟了她一眼,带着股不屑微微抬了抬嘴角,刻薄的说道:“求我可没用,事情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我家公子可寻人来了,等回了府,你就等着收拾东西走人吧!”
老陈本来富态红润的双颊立即失了血色凹陷下去,她张张嘴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主子的决定哪容得下人置喙,她抹了抹老泪,颤颤巍巍离开后院,即便心里难过得喘不过气还是把马车拉到了门口台阶下。
拐角处一个纤瘦的身影缓缓出现,怀里横抱着一个人以至于身形略显笨拙,玉白赶紧迎了上去,想去帮忙却不被许可,不近不远的看着安稳蜷缩在自家公子怀里的人时,狠狠白了她一眼,嘴巴不满的撅得老高,许是憋了很久,吐槽道:“公子,咱们管她干什么,直接把她像那两个人一样丢乱葬岗就好了,吓唬吓唬她,多少也要为您以前受的委屈出口恶气!”
尉尘神情一僵,沉下脸,黝黑的双眸盯得玉白心里直打鼓,道:“花月沁虽算不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她作为花家少主对花家主的抉择和判断还是会产生很大影响的,在花家主未成为废子前她还不能出事。”
月沁涂满粉的脸早已变得斑驳,白花花缭乱妆容的面庞看上去不仅丑陋还有些吓人,玉白看她一眼更是无比嫌弃,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维护这个丑陋不堪又不知好歹的女人,虽然公子的话在理,但还是想多少整治一下她。
玉白偷偷从地上捉了一只千足虫,塞到了月沁的袖管里,随后若无其事的跟在公子身后,还不时的小得意一下。
许是因为尉尘的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玉白的小动作。这时行走中突然颠簸了一下,月沁倚靠的头从他的胸前滑落,变为仰姿,一头油亮亮的长发凌乱的垂落下,失去着力点的脑袋随着他的走动不时轻微晃动着,他有些在意,遂停了下来。
想用手去拨动她的头,却发现没有空余的手,他的唇边忽然绽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抱着她的手用上了些许内劲,将她朝自己身侧轻轻一震,这才又恢复原位,而怀中的人依旧睡的昏沉,一丝察觉都没有。
玉白全程在旁盯着,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笑容,惊诧不已......他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自家公子,心里暗自琢磨,思来想去却总觉得不太正常,玉白想了想又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天差地别的,这么惹人生厌的丑女人,公子怎么可能对她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