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像大皇女这样遇事沉稳的人,在处理涉及雅君的案件时也会意气用事,难以保持自己的清醒理智。她不顾姜勒的劝阻,急于要将四皇女定罪,强行将庞五收押!
四皇女从线人那里得知庞五被抓的消息,虽感疑惑,但仍是在着手下一步的准备。
入了监牢的庞五自是不肯招供,大呼冤枉,坚称牢房中宫侍的死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劝大皇女切不可急功近利错怪了好人。
大皇女冷笑不止,谈起昨夜在四皇女府外寻到她形迹可疑的证据!
为人狡猾的庞五听到此处提起的胆子又妥妥放回肚子里了,展颜笑道:“臣与四皇女交好有什么可疑的,深夜拜访也是事先经由四皇女召见的,难道这也算证据?倒是如大皇女这般凭空捏造事实企图让臣顶下所有未有的罪责,是万万不可取的!”
大皇女自知证据不足,想从庞五的嘴中撬出实话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但她始终咽不下雅居受辱这口气,只想着通过逼迫庞五招供早日结案,就这样接连审了三日!
令她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身型瘦弱经不得蹂躏的庞五竟硬撑了三日,无论施加什么刑罚都是不肯说,坚称自己冤枉。
姜勒也来劝了她数次,她依旧是不肯放庞五回去。
趁此时机,四皇女私下联络众臣当朝参了大皇女一本,控诉她滥用私刑,企图屈打成招,而庞五的家人也去刑部告状了,称现如今人已经三天未归了。
女帝闻之,当朝训斥大皇女:“荒唐!办案怎可无视法度滥用私刑?”
迫于朝堂众臣的压力,大皇女回府后便将庞五给放了。
身体备受摧残的庞五回家后,对四皇女更是感恩戴德深信不疑,命家人亲戚杀猪宰羊大肆庆祝了一番!
五六天后,庞五的身体大致恢复如前,在家夫的耸动下上山去还愿。刚行至山脚下便遇到一伙蒙面匪贼,她的护卫力不能及,没多会就都被砍趴下了,包括她的家夫也是被一刀毙命砍在脖子主动脉上,庞五离得近就被呲了一身血。
深陷悲恸中的庞五被凶悍的匪贼团团围住,就在准备赴死之时,突然来了一队官兵把她救下了,黑衣人尽数被灭。
庞五激动得泣不成声,目露感动的问:“是四皇女派你们来保护我的?”
姜勒从官兵中走出来,无奈的笑道:“到现在你还闹不清楚究竟是谁要救你,谁要杀你?”
庞五疑惑的看着这名清朗劲装打扮的男子,只觉得眼熟,问:“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看清他们是谁吧!”姜勒从尸体旁边退让开,示意庞五上前查看。
庞五颤抖的上前,揭开其中一名匪贼的面纱,惊呼一声,连着又揭开了其他数人的面纱,几张令庞五深感熟悉的脸展现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些人不都是四皇女身边的死士吗?难道说,是四皇女要杀我?”庞五害怕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处于极大的震撼中,手脚麻木,头上冷汗止不住的流。
“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怕你也跟你的家夫一样成了刀下亡魂了吧?”姜勒提醒道,眸光晦暗的飘向远处众山。其实姜勒他们早就蹲守在附近了,他并没有阻止这场杀戮,而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才出手相救。
庞五整个人懵了,呈现六神无主的状态,喃喃低语道:“四皇女真的要杀我?当真要卸磨杀驴,好狠的心......”
就这样,庞五被追踪尾随的姜勒救了下来,带回了大皇女的府邸。
入府后,他并不急着审庞五,而是把她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好好自我反省。
经府中侍卫的禀告,大皇女才得知姜勒的行动,大喜过望,召来姜勒,略带自责的问:“你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就单独行动了?”
姜勒目光温柔,体贴入微道:“蹲守这件事本来就辛苦,这几日你为雅君的事都没有好好合过眼,我想让你休息一下。”
“阿勒,你真好。”大皇女心中一暖,暧昧的亲在了他的脸庞上。
姜勒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不自然的垂下羞涩的脸庞。
大皇女想了想,又道:“阿勒,我其实想早点跟你成婚的,但我怕跟你成婚后会使你放弃了梦想,我知道你阿娘的愿望是让你报效朝廷,而你又格外孝顺,若是你嫁给了我,后宫是不许参政的……”
姜勒喉咙有些发哽,眼睛一酸,说道:“阿珑,你不要为我担心,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名分于我不重要的,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大皇女轻轻捧起姜勒的脸庞,认真的望向他沉陷沉沦的星眸,柔情道:“姜勒,虽然你这么说,我却时常害怕因自己的粗心忽视了你,因为你从来不会向我主动要求些什么。”
“像现在这样能时刻陪伴在你身侧,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恩赐了,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姜勒星眸闪动,笑容徐徐绽放,溢着满心的愉悦,他的笑靥中仿佛有世间最美的繁华落花,美不盛收。
大皇女突然被他的笑颜吸引了全部视线,不自觉的靠近他,姜勒眼中也带出些点点期盼,就在两人即将拥吻在一起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侍卫的通禀声。
“主子,庞五终于开口招供了。”
大皇女一下子恢复了清明的神智,激动的挑了挑唇,大踏步离去。姜勒则心情怅惘的跟在她身后,若有所失。
当日晚些时候,大皇女带着庞五入了宫,刚到宫门口就见到早已得了消息守候在这里的四皇女。
“皇姐,是案件有了什么新的进展吗,这么晚还入宫?不怕打扰母皇休息?”四皇女虽是在跟皇姐说话,但她的一双眼睛始终冷冷的盯在躲在大皇女身后的庞五身上,庞五身体抖如筛糠不敢抬头看她。
大皇女冷哼一声,“想不到四皇妹如此有自知之明,知道是自己犯了错,所以才这么早守在宫门口等着受罚吗?”
“皇姐难道也会受别有用心的小人的蛊惑吗?单凭庞五的证词就想挑拨我们皇室相侬相依的关系?庞五是个什么人,恐怕皇姐还不太清楚吧,我这边还有关于她以往劣行违迹的证据。”四皇女倍显亲昵的靠近,诚恳真挚的低语道。
大皇女依旧对她冷眼相待,咬牙切齿道:“庞五虽不可信,但是雅君总不会骗我吧?”
“雅君?”四皇女愣住,眼睛中的光倏的一下灭了,僵在原地幽暗的眸色瞬息转变。
大皇女甩袖离去,觐见不久后,宫中急召四皇女入宫,还随行着不少宫卫,全然一副出了大事的架势。
殿内,女帝面容冷峻的看着四皇女,四皇女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女帝厉声质问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还用庞五亦或是请雅君过来再为你好好回忆一下吗?”
四皇女面色一变,扑通跪在地上,直言道:“不必了,她们所说都是实情,儿臣知错了。”
樵禾殿的事她不过是玩弄了个男子,烧了宫殿,最多也就被母皇责骂个几句,有什么认不得错的?就算被女帝责罚得狠了,还有她的盛宠的父君顶着呢,她何必害怕,承认也就是了!
女帝暴怒的声音响彻回荡在宫殿内,“看看你做的好事,还将不将朕放在眼里?不该是你的,想也不该想,动也不该动!现在人杀了,宫殿也烧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将朕的位子也给夺了啊?”
“儿臣不敢!”四皇女大声疾呼道,毛骨悚然的抖了下身体,她怎么也没想到母皇会把话说得这般重!
女帝眸中的冷光大盛,怒声问:“不敢?那朕问你,城防图是不是你偷的?”
四皇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贯桀骜不驯的态度仿佛彻底没了踪影,低声下气忙解释道:“母皇,切勿听她人胡言,儿臣哪里敢偷城防图,儿臣再怎么样也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啊!”
“哼!樵合殿的事已经证据确凿,你也狡辩不得了!御书房偷城防图的事,朕给你辩解的机会,你洗得脱嫌疑吗?数罪并罚,就是将你削籍革封号、永世圈禁也一点都不为过!这次我也不想再听你父君的劝了,来人将四皇女......”女帝犹豫了一下,长叹口气,“拖出去杖责二十板子,圈禁在府邸,没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探望!”
“母皇,儿臣冤枉啊,城防图失窃当真与儿臣无关啊,你要相信儿臣!勿要听信小人谣传!”四皇女脸色惨无人色,惊惶的望着坐在座位上扶额揉眉的女帝,见母皇并不想理会她,横眉怒目的瞪着在一旁冷漠看她好戏的大皇女。
......
宫廷局势风云突变,熹妃即四皇女的生父,听闻四皇女被圈禁的消息,心急如焚的跑去前庭打听消息,这才知道了事件的大概,说到头来都是为了雅君这个男子......
熹妃立即求见女帝,哪知竟吃了闭门羹,心灰意冷的跪在御书房门口,日夜更迭跪了一整日后,女帝才软下心肠将他扶进屋休息。
又经熹妃反复劝慰,女帝终于熄了大半的火气,但对于城防图失窃一事仍是不肯放下芥蒂,熹妃坚定认为不会是四皇女偷的,于是替四皇女又是担保又是发毒誓的,女帝哭笑不得,让他不要再操心了,命御厨做了些滋补的餐食为他补充虚弱的身子。
熹妃回宫后,密信亲信,命她们加紧调查城防图失窃的事。
明知此事有莫大的难度,熹妃也不得不做,他宁愿动用全部的财力和人力倚靠自己的势力将案件调查清楚,也不要将四皇女的清白交由别人调查,尤其是大皇女,他一点都信不过!
*
自从被解除禁足来,洛水在皇女府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大皇女了。大皇女就仿佛将洛水忘了一般,对他不闻不问,府上都是关于她和姜勒闹的沸沸扬扬的传闻。
出身“低贱”的洛水在府中经常受到奴侍的轻视和排挤,红妖看不过眼去,想要改变现状,自己想了个笨法子,在大皇女常经过的路面丢下一方轻纱帕子。这种帕子寻常人家的儿郎并不会用,只是常常出现在花楼的小倌身上,他想要以此唤起大皇女的回忆。
这日大皇女和姜勒正要出府,突然见到路上有一方艳丽的粉纱帕子,本来准备无视,但被微风带起飘到了她脚下。
满心疑惑,她俯身捡了起来,一阵媚俗的香味飘逸出,她皱了皱眉头,随后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但是她有急事,只得将帕子揣到怀中,脚步未停的出了府。
回府时,已是日暮西山,大皇女敛眉烦恼的坐在主堂的餐桌旁,吩咐小侍去将洛水叫来一起用膳,雅君与姜勒听到后表情各异。
洛水着一身雅致飘逸的白衣走进门,他惊艳绝伦的外貌刚一出现便吸引走了大皇女全部的注意力。不知为何他给人的感觉是,洛水虽是低贱的花楼出身,但气质却是清雅高贵的,一点都不落后于大家公子,他与雅君的相貌均属倾城倾国,但当他端庄大方的落座后,大家的视线莫名的总是不自觉的从雅君跳脱到他身上,好像他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吸引力一般。
最令人惊讶的并不止是洛水的高颜值,而是他身后站着一名长相酷似雅君的俊朗小侍。
(以往红妖都是穿着艳丽的薄纱衣服,但现在他做了洛水的贴身小侍后只得换上府中小侍淡青颜色的衣衫,结果这番打扮后,气质中多出了些儒雅出尘来,加之他与雅君相像的容貌,时常被府上其它奴侍认错。)
雅君见到此主仆二人便气不打一出来,被洛水瓜分了关注不算,连他身边可恶的小侍都要仿冒自己么?其心可昭啊,明摆着将他不放在眼里,甚至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这不是洛水弟弟吗,装得如此清雅高洁、出淤泥不染,当真是一位清新脱俗的美人儿啊,一下子就让人忘却你低贱的出身......”
见到洛水后,他本想说些虚假奉承的话,但说了一半却感觉不对味,话里多少带出些酸讽味道,让人听后皆不解的看着他。
大皇女脸色变了变,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神色。
“玉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洛水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气质极佳......”雅君眼睛通红的向她解释道。
大皇女神色未改,只温言安慰了一下雅君。
雅君情绪低落,一顿饭吃得是毫无滋味,很快就泪水涟涟的离席了,大皇女心痛怜惜他,奔出席追了上去。
......
饭后,洛水二人依旧回到那处腾出来的下人房中,洛水对今日的事没做任何评判,依旧是安之若素。
红妖打抱不平道:“雅君明明有看扁您的意思,为什么大皇女却要去安慰雅君,大皇女偏心的也太严重了!雅君处处与您做对,恐怕以后我们的处境也是难以改善了。”
洛水柔和俊逸的轮廓被烛光完美的勾勒出,他的眼睛闪烁如波光,语气慢慢变得凝重,“我本不欲牵扯旁人进来,但雅君屡次触及底线,我暂不与他计较,留待以后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