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总是有些刺骨，林语的裙子有些短，只穿着单鞋的她裹了裹薄薄的大衣，尽力不让自己哆嗦地让人察觉。何君译走在她的身侧，衬衫西裤，合身的藏蓝大衣灰色羊绒围巾，简单干净，一如往昔。

何君译在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前停下脚步，那是高档车里极低调的车型，不知道的都会觉得是帕萨特，林语暗想这车和他的气质倒是挺搭的。何君译绅士地为她打开右后侧的车门，他记得她喜欢坐在驾驶座后面，因为那样会很有安全感。林语一愣，心下自嘲道怎么可能这么小的细节都记这么清楚，不过巧合罢了，她轻声道谢坐了进去。

何君译坐上驾驶座，从副驾上拿出一条崭新的羊绒围巾递给她，和他脖子上一样的灰色。

“戴上吧，外面冷，别感冒了。”他见她不接，顿了一下道：“从国外给我妈带的，还没来得及给她，羊绒的，放心。”

林语接过围巾，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柔软的质感。她从小皮肤便非常敏感，稍微硬一点、劣质一点的料子贴身都会让她难受不已。所以到了冬天尤其不喜欢戴围巾，除非是丝绸、棉质或是极品羊绒的。何君译有意无意加上的那句正戳中了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这是何君译特地准备的。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她正寻思着怎么缓解尴尬，熟悉的乐声缓缓传来。

“Argerich！”她本能地脱口而出。

再熟悉不过了，她最喜欢的钢琴家之一，她的每一张专辑林语都听了不知多少遍。这一张是她演奏的舒曼的著名钢琴套曲《童年情景》。舒缓清新的旋律，甜美至极。

“是啊，宝剑赠英雄，还是你识货。这曲子很好听，难吗？”他轻笑。

气氛一下就不那么紧张了，一说到乐曲，林语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作品风格说到演奏家，从作曲家的巧妙构思说到自己的教学经历，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何君译安安静静地听着，眉眼里流露出的柔光和上扬的嘴角仿佛一位父亲在听自己的孩子讲今天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样。

林语察觉到自己话多了，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那个，抱歉啊，我一时没控制住，你无聊了吧。”

“没有没有，我很开心听你说这些，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过气的网红语录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诗句一样，没有那么土味，反倒显得可爱了。

林语正在思考怎么接话，Argerich的琴声戛然，何君译的车稳稳停下：“到了，下车吧。”

那是一家装修雅致的餐厅，江南风格的粉墙黛瓦雕花木门。里面熏着淡雅的沉香，有评弹演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服务员带着他们在靠湖的床边坐下，素雅的红木方桌上摆着传统的以腊梅为主花的瓶花，幽香阵阵。

从停车场过来，林语的手有些冷，服务员仿佛注意到了她桌下不停搓着的双手，贴心地为他们倒上热茶，天青色的汝窑瓷盏里映出普洱的琥珀色，飘着沁人的茶香。她立马把茶盏端在手里，刚刚好的温度，一点点把她因寒冷而麻木的手指唤醒。

“想吃什么？”何君译那听着比茶盏还温暖的声音传来。

“你点吧，我都可以。”

“好的，那我就按我的口味点了，不合胃口的话你再加。”

“嗯。”林语有非常严重的选择恐惧症，但又对吃的很挑剔。她暗想着估计下午又要加餐了。

“桂花糖藕，糖醋小排，松鼠鱼，樱桃肉，清炒时蔬，再来两碗赤豆圆子，谢谢。”他好像常客一样，很快地点完了菜。

林语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里，何君译并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她无糖不欢。这些菜虽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但大多偏甜，她是最喜欢不过的，只是他……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她疑惑地望向对面正儒雅地斟茶的男人。

“嗯，以前不喜欢。慢慢的也就喜欢了。”他放下茶壶，带着些许笑意，抬眼望向她，轻声问：“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低头喝茶：“额，总是听阿姨提起，也就，记住了。”

何君译见她害羞，心下倒是十分欢喜，原来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一点记忆都没留下。拿起茶壶示意要给她添茶：“茶凉了，添一点热的再喝吧。”

林语乖巧地放下茶盏，暗自祈祷菜快点上来，普洱刮油，没吃早饭的她这下真的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