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译把车开到湖边，找了个视角不错的位置停下。看着一旁已经睡熟的林语，不忍心叫她，只是俯下身替她解开安全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盖上，静静欣赏着她的睡颜。

晨光熹微，城里的日出并没有什么叹为观止的地方，太阳只是普普通通，兢兢业业地跃出地平线而已。

何君译看了一眼便回过身看向林语，他觉得再美的日出也抵不上此刻身边的可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已经微微有些刺眼了，林语动了动身子，眯起眼打量着周围。五秒过后，她蹭地一下坐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何君译：

“我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何君译回答，她敲了敲脑袋：“头好疼。”

何君译伸手替她按摩，笑着说：“是你拉我陪你看日出的呀，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公主殿下？”

林语晕晕乎乎地，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自己拿了酒，何君译不让她喝，她从他手里夺过酒瓶，然后……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她叫他胆小鬼，他喊她公主，至于其他的，她确实想不起来了。

她轻轻锤了锤脑袋，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好像顶了一口装满浆糊的大锅，沉沉的乱乱的：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何君译柔声安慰她：“那就不想啦，我带你去吃早餐，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港式早茶。”

“嗯。”她揉着额头，系上安全带。

“Audrey”是一家很小资情调的港式餐厅，就开在湖边，装修清新雅致，很多附近写字楼工作的白领都会来这里吃早餐或是喝下午茶。

何君译领着林语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把菜单递上，为他们斟上今天的特调茶饮。

林语喝了酒，胃里有些难受，并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好在这家餐厅的菜单上慢慢一页都是粥品，各式各样的咸粥甜粥，倒很合林语心意，她暗暗想着，这恐怕又是何君译特意为她选的。

她点了份港式艇仔粥，再加了半分水晶虾饺和奶黄流沙包，何君译也点了一份粥和几样小吃，服务员便离开了。

林语抿了口茶：“何君译。”

“嗯？”

“我昨天……都跟你说什么了呀。”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何君译笑了笑：“没说什么，你喝多了，说想去看日出，可惜刚上车就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这样？”她有些不相信，但又没有第三个人可以问。

“不然呢？”何君译看着她，语气轻松。

“没，没什么。这样挺好的，挺好的。”林语低下头，没来由地有些脸红。

她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给许甜甜发信息：

【林语】江湖救急！

【许甜甜】到！

【林语】我昨天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今天早上一醒来发现睡他车上了……

【许甜甜】WHAT？你喝断片了？

【林语】嗯……

【许甜甜】可以啊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林语】没……就是觉得今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怀疑我是不是把他怎么样了。

【许甜甜】噗……老实交代，有没有什么心里话一直没跟他说？

【林语】没有吧……怎么了？

【许甜甜】酒后吐真言你不知道啊？八成你昨天把心窝子掏了。

【林语】不会吧……

【许甜甜】你确定没有什么话瞒着他？

【林语】好像有，但我应该打死也不会说。

【许甜甜】什么话？

【林语】我想问他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许甜甜】我觉得吧，八成你昨天说了…

【林语】不可能！这么丢脸的话，我可说不出来。

【许甜甜】得了吧，高中毕业那会儿你喝多那回当着数学老师的面说她教数学失败你都忘了？

【林语】额……

【许甜甜】你啊，自己说的话自己承担吧，姐妹我等着喝你喜酒了！

林语看着手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看得对面的何君译不知所措，忍不住开口问她：

“木木，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语抬起头，看到他的一刹那，又想起许甜甜说的话，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没事！”

她抓起杯子，推到何君译面前，和他的杯子碰了碰：

“干杯！喝茶！”

何君译笑道：“你不会酒还没醒吧？”

林语恍惚：“有吗？”用手贴了贴脸，确认一下自己的脸也没那么烫。

“您好，艇仔粥。”服务员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尴尬。

热腾腾的艇仔粥把玻璃窗子熏出一片氤氲，湖景也变得模糊起来。

林语拿起调羹，舀起一勺细嫩软滑的粥，对着它吹气。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端上虾饺、奶黄流沙包以及何君译点的水晶萝卜饼和干贝海鲜粥。两人就这么吃了起来，也顾不上说话了。

吃得差不多时，困意涌上，林语不住地打着哈欠。

“吃完了就送你回去休息吧，你昨天都没好好睡觉。”何君译看着她围着一圈黑眼圈有些红肿的眼睛心疼地说。

“我明明以前和同学通宵，依旧精神很好啊，现在怎么……哎，看来还是老了。”林语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然后又看向对面依旧神采奕奕的何君译：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你通宵了一点事都没有啊？”

他耸了耸肩说：“我们值班有的时候48个小时不合眼都是正常的，而且还得高度集中，所以习惯了。”

“竟然还不掉头发，太拉仇恨了。”林语嘟囔道。

何君译笑出来，看着她：“没办法啊，就是想掉也没这条件。”

林语别过头去，假装白了他一眼。

结完账，何君译便送林语回家了。车上暖呼呼的，林语竟就这么眯着了。到了家门口，何君译轻轻地拍了拍她，语气轻柔：

“到家了，回去睡吧。”

林语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何君译，并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何君译觉得有趣，情不自禁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软软的，像圣诞集市上的手工棉花糖。林语也没动静，就这么任由他戳着，自己和周公继续会面。

过了一会儿，何君译见她还是没有清醒的打算，无奈只得下车想着把她抱回家。

“木木，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我就抱了啊。”何君译在她耳边轻声说。

林语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向正在一旁蹲着作势要抱她下车的何君译，含含糊糊应了句：“嗯。”

何君译之前并没有尝试过“公主抱”，他蹲在一边犹豫了半天，两只手比划着各种方位，最后找了一个空隙，托起她的腰和膝盖，一下把她抱下了车。

林语微微睁眼，正对上绵软软的云，她觉得自己此刻正跌进了云里，透出些许檀香。好像回到了孩童时期的摇篮，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想，只用闭着眼，感受周身的温暖和满溢的安全感便足够了。

何君译把她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拉上窗帘，俯在她的耳边说：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给我发信息，手机放你床头柜了。”

他小心翼翼地离开，合上门的那一刻，他并不知道门后刚才还睡衣盎然的女孩此刻正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门傻笑。

林语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她其实在何君译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就清醒了，只是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怀抱是什么感觉，很想听他轻声对她耳语，所以故意装睡，只为让他抱着她久一些。

既然睡意全无，她索性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想着何君译这会儿应该也在补觉，打算晚一些问他愿不愿意陪自己去看看外婆。

何君译一觉睡到下午，刚醒正巧看到林语的短信发来了：

【林语】我睡醒啦，你起了吗？

他轻轻笑了笑，心下有些暖，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拿起手机回道：

【何君译】嗯，刚起。头还疼吗？一会儿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外婆？

林语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何君译会回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直接猜到她的心思。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像中学时代青涩的暧昧一样，说不出地那种幸福。她回他：

【林语】嗯，谢谢你送我回来，睡得很好，头也不疼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载我一程？

很快就收到回复：

【何君译】随时恭候。

半小时后，何君译的车出现在林语家门前。她这回没有坐在后座，而是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很自然地系上了安全带。

何君译看着身边的林语，浅浅的酒窝微微陷下，他发动车子，手机正巧播到李斯特的《爱之梦》。旋律虽然简单，但就这么淡淡地萦绕在车里。好像此刻的夕阳洒在她侧颜上的光晕，温暖柔和，如初恋一般让人砰然心动。

“何君译，我昨天到底说什么了？”林语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些害羞。

“你真的想知道？”正好一个红灯，何君译停下车，双手搭载方向盘上转头看着她。

“嗯……”林语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趁着夕阳倒是分外好看。

“昨天晚上，我和你表白，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