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厢睡的是昏天暗地,却不知在皇城内最不起眼的太医院某处角落里,何时出现了一男一女?
女子站在屋檐下的角落里,身穿着鹅黄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肩上披着白色的裘皮小坎肩,寒风吹过,任由漫天雪花飘落到鹅黄色宫装上,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香囊。
此时的香囊已经被她手心里渗出的汗水给浸湿了,也被捏的皱巴巴的。
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还能紧张的出一手的汗,估计也就只有她了吧?
男子见着她,有礼的上前拱手道:“见过郡主。”
郡主?自然就是杨盛楠,本是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她,居然今晚也有小女人的模样。
杨盛楠慌张的赶紧回礼欠身:“公子有礼了。”
今晚的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外套的风帽上,那雪白狐狸毛夹着雪花迎风飞舞。
黑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男子依旧平静如常,温润如玉的嗓音问道:
“不知这么晚了,郡主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吗?需要传太医看诊?或是有别的什么事吗?”
男子之所以这样问话,是因为他的观察力实在是太敏锐了。
在这寒冷的夜里,如果要起夜诊,根本不需要她亲自跑来太医院。
一袭鹅黄色的宫装,没有身穿戎装时的凌厉,杨盛楠低着头,羞答答的回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散步走到了这里而已
她悄悄抬眼看了那个男子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
“正好见你还在太医院,便好奇的过来看看,听说明日你就要起程去中心地带了。”
被称为公子的宁沐阳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嗯。”
杨盛楠犹豫着,捏了捏手里的香囊,最终还是递到他面前:
“今日去法华殿为太后祈福的时候,让大师给开光的平安符,想送给公子。”
宁沐阳愣了愣,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看着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子,女子的心思是怎么想的,他都知道。
只是,他从没想过他们两人的关系今晚会有如此微妙的变化。
杨盛楠见眼前的宁沐阳没有言语,也没有要收下的意思,眼里增添了一些伤感。
这种伤感让她有点心悸疼痛,无法言语,原来被人没有言语的拒绝是这样的疼痛?
那日从花灯会放完河灯回来以后,阿仲便打听到了半年前关于蜀地发生的消息。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也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
在蜀地的太守府被迷晕后,迷迷糊糊之中一直有个身影在晃动。
等醒来之后发现是君凌睿守在自己的身边,从那一刻起她对君凌睿更加有了爱慕之意。
现在看来,原来,她错了。
她也终于明白君凌睿为何之前要对她说: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从来都没对她许诺过什么,她爱的人更不应该是他,这世上自有爱她的男子?
呵,多么可笑的缘份?
在偌大的皇城内,当时只有他们三个玩伴经常一起玩耍,而她打小就喜欢跟着君凌睿和宁沐阳。
时间久了,她便渐渐的喜欢上了君凌睿,可他居然一直都把她当做妹妹,甚至连妹妹都算不上。
从小到大都不让她有一丁点儿的触碰,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没想到,在她遇到生命最危险的时候,是宁沐阳救了自己。
杨盛楠抬着头,与他对视着,并追问道:
“公子,难道不喜欢盛楠送的这个香囊吗?还是觉得它太皱巴了?”
见他还是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她便收回眼睑,缓缓放下一直抬起的手臂,也放下手中的香囊。
就在放下的那一刹那间,宁沐阳单手握住了她拿着香囊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喜欢,我会好好贴身收着的。”
只言片语,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让她的心中狂喜不止,之前心如死灰的心又重燃了希望。
而他的心,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就在年三十晚上,他担心宁沐歌因喝醉而发生危险,便一直跟随着来到了小园子里,他撞见了她对君凌睿的告白。
也听见了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叹息着仰天而笑,最终默默的转身而去。
就因她当场的拒婚,他成为了贵胄子弟们的笑柄,虽然他知道那不是出自她本意,他也从来没有责备过她。
他甚至还开导自己的父母,让他们想开一点,不要他们被外界的流言蜚语给气坏身子。
他当时的心情也是心如死灰,他也不想让自己再一次的有所期盼,所以将心都封存了起来。
而至于看见她在四宜园内被庶女们围攻的时候,他愤怒不已,最终挺身而出,为她抱不平。
又看见她在四宜园内为了寻君凌睿,而没有寻到,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园外走去。
生怕她会遇到危险,便一路跟着她来到了放河灯处。
那时,他才知道,他心中根本就没放下过她。
今晚她的这个主动,倒是让他有点点的受宠若惊,所以他迟疑着,迟疑着要不要接受那个香囊?
这,只是一个简单而又普通的香囊?还是有另一种表达之意呢?
但是,当看到她眼里明显流露出失落的时候,他笃定了,她对他的想法也是有所改变的。
他将那只香囊,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胸口的衣襟里,单手放在上面,轻轻的按了按:
“此处便有你的心,等我。”
杨盛楠傻傻的站在角落里,没想过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她,喜欢这句话,因为这简短的几个字已经胜过任何的千言万语。
两人默默的相视而笑,笑的是那么的含蓄,笑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是何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