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秦殇躺在芳菲阁的后院草坪上，双臂叠放在脑后，眼睛闭着，呼吸均匀。青灵枕在他胸腑上，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那律动，身子也随着秦殇的一呼一吸而上下轻轻摇动。

青灵昂起头，盯着秦殇下颚处的一小块青出神，她伸出手指摩挲过秦殇的下颌线，触到下颚时，她轻轻弯起手指骨节，手指向上挪移，感受到下唇的湿润时，她抿嘴一笑，正欲将秦殇的下唇圈入指间，秦殇就倏地一下起身，惊得青灵差点跌倒在地。

秦殇动作迅速地搂住青灵的腰肢，手臂轻轻用力，少女就被带到了他眼前，身子牢牢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

青灵手臂相叠叩在秦殇胸膛，额头与对方下颚相触，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出，绕在耳畔竟微微发痒。

他道：“还想闹嘛？把我弄生气了，可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哟~”

青灵耳垂渐渐粉红，这红慢慢蔓延到脖颈，甚至连手指尖都泛着红色。秦殇瞧出她的紧张与羞涩，更是放肆，他低头含咬一下青灵微微发烫的耳垂，轻声道：“怎么？如此安静，像一只小白兔一样，一点都没有原本的蛇性了~”

青灵害羞地将脸都埋进秦殇怀里，双手捂住耳朵，不住地发出哼哼声。

这模样更是激发了秦殇的玩性，他的手抚过青灵的腰肢，感受到对方的身子在轻微发颤，他低眼勾唇一笑，随即挠起了她的腰肢。

青灵被痒得大笑不止，她不断将秦殇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可对方不依不饶，丝毫不愿退让，女子鼓起脸颊，趁男子不备，一个抬腿，直接跨坐在男子腰间，身子往下压，双手抓住秦殇的双臂交叉按在地上，她邪魅一笑，“让你乱动！”

秦殇想要挣扎，身上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只得任由青灵为王，自己给她当马骑。他嘴角上扬，眉梢上都挂着笑，眼神投射进青灵眸里，渐渐的，两人嘴角的笑都凝固在了原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青灵的心跳得很快，空气中都是“咚咚”的声音，她低下眼，刚好看见秦殇悄悄咽下了一口津液，滚动的喉头好似有了一种魔力，青灵慢慢低下头，望着那喉结的目光一动不动，蛇信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出来，轻柔地在他喉咙处扫过，留下了一阵温热。

秦殇像是触电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昂起脖颈，看着眼神略微迷离的青灵，他低语：“青灵~你，在做什么？”

“我，想，吻你。”

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像是一道魔咒，引得秦殇伸长脖颈去吻青灵，就在两人嘴唇即将相触时，一个女音突然响起，空气中的暧昧被粗鲁打破，只余尴尬。

秦殇无奈地看着韶儿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们身边，双眼微眯，有气无力道：“韶儿，有什么事你非得现在来啊？眼力见这种东西，玲嫂怎么不教你？”

青灵倒是无感，她从秦殇身上起来，在韶儿面前蹲下，手捏住韶儿肉嘟嘟的小脸，轻声问道：“韶儿怎么来了？这么晚，不睡觉吗？”

“你也知道很晚了呀~”

韶儿抱胸嘟起嘴，歪着头道：“上次你出现，打破了我们要去河边放水灯的事情，所以，这次就补上！”

“水灯？”青灵问。

韶儿点点头，“是呀，每月初六，我们都要去河边放水灯，所以初六芳菲阁晚上不营业~但是上次你刚好初六来，本来放水灯的事情就拖延了。今晚，宁娘姐姐说去放，叫我来叫你们一起去~”

“行啊！”青灵兴奋地拍拍手，转头看向秦殇，却见他正一脸仇怨地看着韶儿，而韶儿不甘示弱，也恶狠狠地回瞪他。

被这两人弄得有些发晕，青灵刚想说话，韶儿就仰起头，笑道：“眼力见这种东西本姑娘有，可是，就是在你这不管用~嘞嘞嘞~”

话毕，她即刻化作一团风，穿过秦殇的发间，也不顾秦殇一阵哆嗦，下一刻，立马从另一边穿过秦殇发间，随便还撩起了他的衣领。韶儿在半空中显出一个上半身，她从秦殇吐吐舌，立即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秦殇瞪一眼韶儿离去的方向，见青灵正强忍着笑盯他，男子卸下成熟的面具，鼓起面颊，眼尾垂下，双手拉住青灵的衣袖，肩膀一耸一耸，看着十分可怜，他道：“青灵~你看这小孩子都欺负我~”

青灵揉揉秦殇的头顶，满目宠溺，察觉到男子眼眸里那一抹狡黠，她轻轻一挑眉，手掌重重在秦殇头上拍几下，不等秦殇反应，立马小跑着离开了后院。

秦殇吃痛地摸摸头顶，可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起来，“小傻瓜。”

芳菲阁每月初六都会在银雀河边放水灯，以祈求上苍保佑妖族与人间的太平。

一叶叶纸船载着点燃的蜡烛和姑娘们美好的心愿一路顺水而下，点点光明在河面上漂游，照亮了原本有些阴沉的天。

握着纸船和蜡烛，青灵蹲在河边却迟迟没有动作，阿娆见此，好奇地上前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青灵见是阿娆，眼弯成一新月，说道：“阿娆呀，你之前干什么去啦？一天没见你。”

阿娆摸摸鼻子，貌若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出去转了一下，日日待在芳菲阁有些发腻。对啦。”她蹲到青灵身边，手指一下她的纸船，船面上依旧空空如也，什么祝愿都没有，“你不写吗？我们都放完了~”

青灵撅起嘴唇，轻轻叹口气，眉头紧皱，她将头靠上阿娆的肩，愁苦道：“我就是觉得你们都是人妖之间的大愿，我。。。就只有一些特别小的愿望，不好意思和你们一起放。”

阿娆听言，搂住青灵的肩膀，一手拿过青灵的纸船，一手在纸船上随意画上两笔，她将完成的纸船递到青灵手里，笑道：“是不是这个愿望？”

青灵一看上面的字，“青灵愿与秦殇百年修好。”她颊上飞上一抹红霞，头垂得低低的，闷声道：“这样不好吧？”阿娆倒数不管不顾，径直拿过青灵的纸船，点亮蜡烛便把纸船投入了河面，阿娆笑道：“愿望有大有小，你无须在意这么多，和秦殇一生一世在一起得以实现，那肯定也是太平盛世呀，不也应了我们的愿望吗？”

“也是哦~嘿嘿，对啦，”青灵托腮看着阿娆，“你们是怎么形成了这个习俗呀？”

“你可知道宁娘姐姐是怎么来到龙湖镇的？她呀，正是坐着一叶纸船来到这里的，当时姐姐还是一株桃花枝，一缕幽魂绕在上面，她化作人形后，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盛着蜡烛的纸船，上面写着望杜宁娘一生安康，由此，她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到来也成了宁娘一个心结，所以每月初六我们都来放水船，一是保家国平安，二也是希望可以找出宁娘心结的那把钥匙。”阿娆道。

青灵点点头，“原来如此。”

阿娆拉青灵在身后的大树上靠着，两人刚刚靠好，一阵风刮过，吹翻了阿娆一侧披风，露出了一侧锁骨，上面的桃花分外妖娆。

桃花入眼，漫儿的话再次在耳中响起，青灵鬼使神差般伸手触上那桃花，手指刚碰上，指尖犹如一阵电流穿过，引得她忙收起了手，但眼神依旧停在桃花上分寸不移。

青灵的一举一动被阿娆计入眼底，她顺势像是要晕倒一般，身子往青灵方向倾斜，肩上的披风滑至手肘，月光恰好照在那朵桃花上，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阿娆见青灵的瞳孔不住放大，眼睫微微颤抖，她将身子继续靠近青灵，问道：“怎么了，青灵？你怎么不说话？”

“啊？”青灵呆愣愣地回一声，“这桃花是？”

“我昨日去纹的~是不是很好看？”阿娆问道。

青灵一时意识有些恍惚，她捂住额，眼神避开那妖艳桃花，“这桃花，让我好不舒服。但是我又忍不住去看。”

阿娆步步紧逼，她拉住青灵的手臂，嘴凑到青灵耳边，“听那位师傅说，这是以前妖宗鸢魄的纹身，象征着千年功力~不过，哈哈哈，我嘛，反正是纹着玩罢了~你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去呀~”

突如其来一阵厌烦，青灵甩开阿娆的手，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便逃也似地离开了。阿娆轻哼一声，拉上披风，背脊重新靠上大树，闭目养神起来。

阿娆小憩不到半盏茶时间，额上突然被人狠狠一弹，她猛张开眼，见到来人，指尖现出一黑蜘蛛便要朝来人身上弹去，来人一个闪身，躲到一旁，厉声道：“够了，阿娆，公子派我来问问情况，怎么样了？她有什么反应？”

阿娆却是没有直接理会来人的话，她抚摸着指尖上的小蜘蛛，眼皮时而抬起看一眼来人，语气中带着失落，“为什么又是你来，藤林，公子从未想过要亲自来找我吗？”

藤林冷哼一声，“公子自然有大事要办，你快点把情况说一下，我好回去报告给公子。你知道，我耐心不多。”

阿娆也不再敷衍了事，“她见到这个桃花印记很有感触，有比较大的反应，我想多加刺激，应该能有进展。”

“那杜宁娘那里呢？”

“她还不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藤林含颚道：“你要密切关注她们二人，这个差事做好了，公子大大有赏。”

阿娆挑眉一笑，笑中满是嘲讽，“奖赏？我阿娆不需要，公子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可是他几时在乎过我的感受？我就连她身边那个盲女都不如！长年累月，都见不到公子一面！”

一条藤蔓绕上阿娆的脖颈，女子被拉扯至半空。

藤林抬起眼帘看着阿娆涨红的脸，眼神下滑至她奋力挣扎的双腿，他勾唇一笑，“你要知道，若是你真的惹怒了我，杀了你，很简单，而我也不会被公子惩罚，这点你要恨清楚！摆正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重要！白弦不是你可以侮辱的！”

话毕，藤蔓松开，阿娆径直摔在地上，她愤恨地瞪着藤林，嘴里却是不再敢说其他话，只是道：“阿娆明白，我一定谨遵命令，藤林兄可以回去复命了。”

藤林冷笑一声，他歪一下脖颈，手间长出一根极粗极长的藤蔓，女子奋力向后躲闪，依旧还是被藤蔓缠住，阿娆正欲尖叫，就见藤林抬手在喉前一横，她懂事地紧闭上嘴，静待处置。

藤蔓上一根细小的枝条撩开阿娆的披风，露出锁骨处的桃花，藤林一闭眼，桃花即刻消失。

藤林松开藤蔓，眼神再没往阿娆身上做片刻停留便立即离开了。

阿娆起身拉紧披风，正疑惑着藤林方才的举动，他的声音就远远传来，“公子过几日会来芳菲阁，你准备准备。”

“公子要来了？”

阿娆心里一喜，但还来不及思考原委就听见了雀儿的呼喊，她赶忙应着，跑了出去。

回到芳菲阁，青灵心事重重，眼前尽是夜晚时所见的桃花纹身，那花很熟悉，熟悉的感觉却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害怕，一种来自心底里的恐惧。

抬手触上锁骨处，她眼珠轻轻转动，随即慢慢走到镜子前，她拉下衣领，看着洁白无瑕的肌肤，竟觉得果真缺了些什么。

手指按着记忆在锁骨处描画出桃花的模样，花朵离完整的形状越接近，青灵的心也跳得越快，甚至有些头脑发热。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镜子中有一个女子，一袭红衣，香肩半露，锁骨处有一朵艳丽桃花，而衣摆下方，是一条翠绿的蛇尾。

红衣女子的脸十分模糊，青灵眯起眼凑近镜子，女子的模样投射到眼里意外得更加模糊，连原本清晰的鬓角都化作了一抹黑。

青灵索性闭上眼，再睁开时，女子已不复存在。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对那朵桃花那么熟悉？按照漫儿所说，那是妖宗的印记。。。究竟这一切怎么回事？刚刚看到的女子又是谁？”

一连串无解的疑问充斥在青灵脑中，已经稍好的头疼又卷土重来。

青灵捂着额躺到床上，刚一掀开被子，竟见秦殇正只着中衣笑着撑着头看她。

女子语无伦次地颤着声道：“你！你怎么在你房间？不不不，怎么？你？”

秦殇将青灵一把搂进怀里，用被子将女子娇小的身子整个包住，只露出鼻子上方的脸在外面，他的下颚枕在青灵的肩窝，轻声道：“你忘记我没去点灯了？嘿嘿嘿，累了吧，快睡吧。我等你都等困了。”

青灵转过身子面向秦殇，一双眼睛呆呆地眨着，长睫扑扇，她愣愣地道：“我们一起睡？”

“呀，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秦殇没羞没臊地嘿嘿一笑，搂着青灵的手臂又圈紧几分，青灵皱起眉，仰头问秦殇，“你是假和尚吧，再沾染红尘，怎么这么不在乎？”

秦殇脸一红，“哎呀，其实，我虽是在山寺中，但和和尚还是区别很大，与普通香客差不多，只是师父会教我武功与一些法术，寺中的弟子们也就叫我一声大师兄~明白了吗？所以以后不要叫我小和尚了！”

青灵用头顶蹭蹭秦殇的下颚，俏皮道：“嘿嘿嘿，我不！小和尚~小和尚~哈哈哈~”

“对了！”青灵突然语气认真，抬起头看秦殇，“你真的觉得我最好看是不是？”

秦殇面目一皱，径直倒在床上，不再说话，青灵却是不罢休地摇晃着他的身子。

“是不是最好看？秦殇！小和尚！”

“啊啊啊啊！青灵，我想睡觉！”

“你回答我呀！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