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简书找到校长要了欧阳叶的联系方式，经过反复斟酌，他才决定打出去。

欧阳叶早料到韩简书会打电话给他，接起电话时没有丝毫惊讶，直接开口约韩简书，“半小时后，学校后街徐记奶茶店门口见。”

韩简书捏紧了手机，良久才回，“我等你。”

半小时后，欧阳叶如约出现在后街上，风度翩翩地朝门口站着的韩简书走来。

纯白绅士的西装，欣长伟岸的身板，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不能影响他不食烟火的气质分毫。

许多年前，欧阳明月或许也是如此翩翩公子，只可惜他遇上了韩默。

韩简书是背着弦月赴约的，欧阳叶来到韩简书面前站定，视线从弦月收回定格在韩简书脸上，“我就知道她会告诉你我跟欧阳明月的关系。”

韩简书沉着脸色，“我与她向来坦诚相待。”

“很好。”欧阳叶绕过韩简书走进奶茶店。

学校后街的生意大多照顾附近学校的学生，晚自习阶段客流量少，奶茶店里只有零星两桌客人，欧阳叶很容易就能找到一桌比较清静的坐下。

韩简书在他对面坐下，“仔细看来你与欧阳明月确实有几分相似。”

欧阳叶躺靠着椅背，听了韩简书的话，毋地笑一声，温润如常的脸浮出几分冷意，“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居然跟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韩默那个女人这些年没少受你折磨吧？”

韩简书放弦月的手一顿，长睫低垂，掩住眼底浓黑的墨。

“说起来，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欧阳叶双手交叉，优雅地搁在膝盖上，绯红的唇勾着儒雅的笑，“你小子生得跟你爸一个样，却没有继承你爸岁月静好的性格，倒是跟韩默学得一手刁钻霸道不讨喜的性子。”

韩简书冷笑，“你想说什么？”

欧阳叶温文有礼道，“没什么，就是为我哥抱不平而已。”

韩简书说，“那你应该去找韩默，我已经不是韩家的少爷了。”

欧阳叶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你那个腰缠万贯的亲妈？”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世故。”韩简书拉开弦月拉链，淡定取出保存完好的小提琴，将琴身从头到尾抚摸一遍，才说，“我跟你出来只是想求证一件事。”

欧阳叶说，“有得必有失，你想拿什么来换？”

韩简书抬眸看他一眼，“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保持公正的交易规则么？”

欧阳叶看着韩简书青筋高耸的手，笑得从容，“确实，论打架，我可赢不了你。”

“我想知道是我爸不想要我，还是你不想让我见他。”韩简书开门见山，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欧阳叶，不放过他脸上半分表情。

欧阳叶坐直身子，掏出手机，“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我，这是他电话，我现在交给你。”

韩简书半信半疑地用自己手机记下电话号码，然后拨过去。

等候期间，韩简书感觉整个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尤其是屏幕显示电话已接通时，他满心满肺都是说不出的情绪。

他渴求十三年的父亲，一想到对方是三岁时离开自己的父亲，韩简书激动得全身发抖，连声音都是抖的，“欧是欧阳先生吗？”

韩简书控制不住拼命发颤的手，还有呼之欲出的哽咽。

电话那边似乎听到了他短促的哽咽，一直都在沉默中。

欧阳叶识趣地起身走到落地窗那边，把空间留给韩简书跟电话那边的父亲。

“我是欧阳明月。”电话那边的声音异常平静，沙哑低沉却不乏美感。

在他自报家门后，韩简书最后一根弦绷断，他用力捂住双唇，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努力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

他应该立马叫一声父亲的，可他实在叫不出口。

万一欧阳明月也有自己重组的家庭，万一他不喜欢自己，万一叫出口被厌恶

万一，有很多万一，迫得他必须小心翼翼。

“哎”欧阳明月叹了口气，听起来很疲惫，“是简书吧？”

韩简书猛地憋住呼吸，又听他说，“小叶说过这几天你会给我打电话。”

“是我是。”韩简书抓紧了桌边，指尖狠狠摁住桌面。

“别来找我。”欧阳明月冷漠地说出四个字，字字砸在韩简书滚烫的心头，砸碎了他所有的欣喜若狂。

韩简书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找你？”

欧阳明月说，“我已经有妻儿了。”

韩简书脸上唯一的喜色被抹灭，激动的情绪突然之间控制住了，此时此刻奶茶店外面的雕像都没有他僵硬得厉害。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苍白地问，“那么你为何把弦月留给我。”

他听到欧阳明月的声音的那一刻，真的很想把十三年来所有的遭遇都跟亲生父亲说一遍。

说他已经跟韩默断绝关系了。

说他从今往后只有一个人了。

说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远在天边的亲生父亲了。

可是呢

这点念想都是他的奢望。

“弦月就当我的歉礼吧。”欧阳明月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沙哑，“你要好好生活，别来打扰我，拜托了。”

韩简书平静地把手机放在桌上，苦涩地笑两声，“好，那您要好好的。”

“嗯。”欧阳明月淡淡地应一声，良久的沉默后才开口，“多关心你妈，她不容易。”

“她跟英国富商再婚了，活得很幸福。”韩简书把压在心里的话倒出来，那边完全沉默了。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韩简书压抑着情绪，飞快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欧阳叶从旁边走过来，视线从弦月琴身上划过，“明白真相了？该死心了吧？”

韩简书闭上眼睛，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闷在胸口的气似乎松泛了。

他搓两下脸，站起来拍拍大腿，说，“嗯，我知道了。”

他是多余的，无论对父母任何一方而言。

欧阳叶重重地捏了捏韩简书的肩膀，“你若为了你父亲好，就别去找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韩简书狼狈地把弦月装进琴袋中，再重复一回“我知道”。

“弦月你就拿回去吧，这是你的东西。”欧阳叶拿走桌上的手机，微不可见地叹口气。

等韩简书走后，欧阳叶接到一通电话。

“哥哥。”欧阳叶敬重地称呼一声。

“一定要把我留给简书的财产交给他。”

“我明白，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两天就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