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流淌在耳边,似近又远。
睫毛微微扇合,眼前有光。
树影斑驳,如梦似幻。
方苔停顿了半晌,才微微侧过头。她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四周春日和丽的模样,是在郊外?她想不起来,她住的城市,哪里有这么一块未被污染的世外桃源……
所以她这、是、在、哪……
方苔摇晃着起身,觉得头疼欲裂,身上也好几处疼痛。查看四周,她所在的大石头,处在一堆石群边缘。旁侧两米左右的落差,就是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溪。这里的石头大多圆润、宽大,且多多少少覆着青苔。离她最近石头上面,青苔有些剥落。她大概就是从这上面不慎摔下去,晕过去的?还好自己没受什么重伤。
她刚感到一阵欣慰,注意力就落到自己鹅黄色的衣袖上。她、她怎么穿着古装啊!看布料也比较粗糙,这肯定不是她自己换的,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趁她昏迷给她换衣服,她该不会……
想到这里方苔就一阵头皮发麻,她赶紧拉开衣领,上下左右检查了下。卧槽,内衣也不是她的!是不是还要检查一下别的?
方苔刚想有动作,就蓦地停了下来。周围会不会有眼线,有镜头,搞偷拍什么的?
方苔警戒地扫视四周,恰好听到她所处石块下的坡道,似有动静,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呵呵!让她来看看这到底是人是鬼,竟敢这样捉弄她!
方苔往前一步到边缘,低头探出身子,大声一喝,“谁在下面!啊……”
这一声势,可能有点发力过猛,方苔竟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一个哧溜摔了下去!等话音结束,人也结实地坐在一滩软物上面。
这一摔,方苔惊魂未定,低头一看,觉得魂魄又被吓飞出去不少。
她坐个一个男人肚子上,还是个穿古装的男人!
白衣轻衫,头上梳一发髻,一副书生打扮。年纪很轻,皮肤白净,鼻梁挺拔还有些秀气,面容虽有几分稚嫩,也够得上靠脸吃饭的级别。
只是眼下,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头还无力的歪向一侧,嘴角还似乎有些白沫,一动不动……
妈呀,她压死了个人吗?!
方苔吓得往后连挪三米远,定定看着地上那“死尸”一会儿,又往前爬了几步到书生身侧,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去测他的鼻息。
指尖能感受到一点虚弱的暖风,人还活着!方苔一下子来了精神,先救人!先是掐人中又是按心脏,都没大反应,人工呼吸吗?那是万万不可!方苔揉了揉手指,右手一个运力一挥。
“啪!”书生的脸从右边转向左边,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书生缓缓起身,脸上火辣辣的疼,话都说不利索了,语气十分虚弱。他轻抚脸颊,又觉得腹部像被百来斤的巨石砸过,疼得猫起了身。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书生先开口,“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对,如今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男子穿着古装,出现在此地。方苔判定,此人跟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有直接关联。
“你是谁?怎么把我带过来的?“
书生回头看看自己来时的路,又看看她,皱紧双眉道,“我只是路过,方姐是不是找错人了。”
还知道她姓方?!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装个路人说话还露馅。
方苔微眯了眼睛,用力揪住书生的领口,狠狠道:“本来还不确定,现在倒是肯定了,就是你这小子把我带到这里吧。我穿着古装,你也穿着古装,总不会是我们一起穿越了吧,你到底是谁?!”
书生沉默了半响,脸上表情复杂,良久道,“在下薛定柔,也是拾春里人。”
“薛定柔?”方苔不确定的重复一遍。
薛定柔点点头。
“是谁派你来的?”这名字她听都没听过。
“如果硬要说谁派我来的,那约是我娘亲。让我送这篮东西给姑姑。“
方苔看了看地上的篮子,心生感慨,这演戏的道具还挺逼真的!行,大概从这人嘴里是问不出东西了,不妨她自己来!脑中刚做了决定,手上就开始执行,上手就往男子的衣服里翻。
“说,你把手机放哪了?你跟谁合计起来这么坑我?你们这是……这是拐卖!这是绑架良家少女!你知道要坐几年牢吗?快说,手机在哪!现在放我回去,我还能考虑大人大量放你们一回……“
方苔一边用力翻找,一边噼里啪啦,好坏坏话轮番说个不停。在薛定柔身上没找到,转头把篮子也翻了个底朝天,篮子中间夹了几颗诱人的鸡蛋,也尽数砸落在地上,泛出点莹润的光来……
”方姐,男女授受不亲!”
“我管你个头,我要回家!”
“你再动我衣服,我、我可要还手了。”古语有云,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遇上女土匪的感觉也差不多了。
“你怎样,你还有理了!”今天的方苔也是蛮横,可能是见他年纪尚浅,长着一张不会是坏人的脸,她倒是一点也不惧他。
惹恼的猫也会张牙舞爪,薛定柔伸手抓住了方苔的手腕,将她摁倒在地上。两人本就纠缠得近,蓦地把人摁倒,他自己也是恐慌的,手上不敢太用劲,身体则尽量离方苔远远的……
“你放开我!放开我!”
方苔受了惊吓,浅棕色的瞳孔瞪得极大,手上使劲挣扎,这不挣扎他握得还不紧,一挣扎逼得薛定柔也使了力。
“哎呀,疼!你快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不动手,我就放开你。”
“不动手!”才怪!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会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才怪!看我把你骂成马蜂窝。
薛定柔如言,迅速放开了她的手,连着人也退开两步,正好躲开了方苔挥打过来的小铁拳。
“你!”薛定柔自小一心在家读圣贤书,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食言而肥的女流氓,有些无措。
“我什么我。”方苔给了他一个白眼,正欲骂他。
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压来了大片乌云,一副暴雨将至的模样。这时候已经有几滴,滴答在两人身上,随后大雨倾盆,容不得他们再说半句话,两人匆忙起身,跑到最近的树下避雨。
方苔看看自己的衣服,跑得比较快,淋的不算多,自己还不算狼狈,倒是薛定柔衣服有些乱,他趁这时候理了理衣襟,见她瞧他,不由得退开了些距离。
好像的确是她先动手,对方则一直是一脸无辜想躲开的模样。她的一切行为都建立在,判定对方是罪魁祸首的前提上。如若事先的逻辑出了错呢?方苔抹了抹额角的水珠,脑子里努力思考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这时,薛定柔低头看了她一眼,整理好之后,人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我们是一个村的,可能你以前没注意到,我是见过你几面的。”
“然后呢。”
然后?薛定柔继续挖掘脑中留存的记忆信息,“我知道你家在我家西面,双亲早逝,现下跟着你哥嫂同住。今年二十有余。还未许配人家。”
方苔听完,觉得特别特别懵,突然脑里闪过一个想法,“今年是几几年?”
“方姐,问的是年号?元宗二十年,三月初七。”
方苔伸手往自己脸上狠狠一掐,“啊!疼!”又想去掐薛定柔,被他眼疾手快躲开了。
她转头问薛定柔,“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薛定柔慎重地点了点头。
方苔仔细看着眼前人,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节,良久道,“好吧,我相信你。”
方苔抬头,看眼前一片山川溪流,不论远近高低,尽数笼罩在这茫茫大雨之中……
她暂时地相信了。她这是,穿、越、了、啊?!
一旁的薛定柔,转头看她,低叹了一声,好好的人儿,怎么说疯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