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天空中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且越下越大。
薛定柔将随身带的伞递给圆圆,自己则将披风上的兜帽拉起,牵着旺财加快了脚步。
风雪刮擦着他的面庞,薛定柔内心的担忧更甚。下雪了,可恶!要赶在气味消失前,快点找到她。
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圆圆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断了,又深知此事攸关苔姐姐的安全,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圆圆望着前方健步如飞的蓝色身影,薛哥哥怎么今天走得这么快啊,还越走越快,她都要用上跑的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人已经进入了一片大宅豪府的集聚地,雪花已经变得像鹅毛般大小,路上也积起了一层薄雪,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其他行人。只剩下各府邸的侍从,在昏暗的灯光下守着门。
一直走在前面的薛定柔蓦地收住了脚步,连带着后面的圆圆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背。
啊啊啊,她的额头好疼,想不到薛哥哥还挺壮实的,自己都撞疼了,他却纹丝不动,头也不回。
“薛哥哥,怎么不走了?”
旺财突然吠了几声,在原地绕圈打转。
薛定柔的声音像今日的雪夜般,比往常都寒冷,“气味没了,它找不到了。”
“啊,那这下怎么办?苔姐姐会不会出事啊……”圆圆急得想哭。
薛定柔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迈步向前,“闻不到了,就用眼睛看。”
啊,眼睛怎么看?
只见薛定柔一边向前,一边观察四周,仿若四街八方,万物尽数汇入眼底。屏开大雪纷扰,仿佛不论远近高低,周遭声声分明。
她还真没见过薛哥哥这副模样,“薛哥哥……”
“你说昨天那位公子什么打扮?可有带侍从?”
“穿一身黑色衣服,大概这么高。”圆圆伸手比划了下,继续道,“长的很好看,就是人有点冷冷的感觉。侍从嘛,他昨天身边是没站什么人,但你这么一问,我又觉得有,感觉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有好几双眼睛看着我们!”
圆圆仔细回忆起来,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怪不得昨天苔姐姐说那里是非之地,自己竟然隔了这么久才发现,哎呀,她也太蠢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
直到走过一个街角,薛定柔突然停下脚步,将旺财的绳子交到圆圆手中。
“圆圆,等下,你往左走,我往右走。我们来时经过一间大客栈,你可还记得?”
“记得。”可是为什么要分开走啊?
“你到那里等我,如果我一个时辰之内没来找你,你就去报官,让人搜查前面门口挂着三联灯笼的那个府邸。现在就往左走,别回头,听懂了吗?”
“听懂了……苔姐姐是这里面吗?可是薛哥哥,这门口这么多守卫,你要怎么进去啊?你应该不会翻墙吧?”
“我就从正门进去。”
薛定柔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交代完毕就立即转身往一户深宅大院走去。
黑夜里,门前突然来了个身披披风的男子,让有些发呆出神的守卫们,瞬间警戒。
在灯笼的映照下,逐渐能看清男子暗蓝色的披风上,斑驳附着的雪痕。
他沿着台阶不急不慢,拾级而上。
守卫手握腰间剑柄,厉声询问,“来者何人?”
薛定柔取下兜帽,眉间染有风雪,眼神如鹰冷冽,在他身后大雪重重,笼罩着黑夜。
“在下薛定柔,求见丁公子。”
仕女在前面打灯,引他走向里院,经过一条长曲回廊,道路尽头湖中央,是一处亭子,眼下正三面围帘,灯火通明,隔着帘幕,传来女子脆铃般的笑声。
薛定柔万万没想到,自己心急如焚要找的人,以为有性命之忧的人,竟在一群侍从的伺候下,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吃酒聊天!
方苔!你等下最好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薛定柔的出现打断了现场的气氛,触不及防的,方苔要递给宁弈恒酒杯的手就停在半空。薛定柔怎么会在这里?!她这眼看着就要糊弄过去了,薛定柔你可别露了馅啊!
宁弈恒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有意思,很有意思。
“阁下就是薛公子吧,先落座吧。”
侍从马上给薛定柔加了张座位,又添了酒杯和碗筷。
薛定柔凝视着方苔,面有寒霜,一言不发。
方苔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柔情一转,撒娇求饶道,“小柔柔,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说罢方苔就要起身,只是还未等她站定,一旁的宁弈恒扬手,轻轻却不容抗拒地将她按回了原位。
“方姑娘别急,薛公子刚来呢,这菜还只上了一半,他一来你就走了,剩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那多落寞啊。”
方苔内心冷笑,这四周,除了他们,屋里屋外,至少站着六个侍从,呵呵,宁公子,你可真寂寞啊……
她心里虽这样想,但面上的功夫,刚才的戏路,还得延续下去。
“宁公子说的是,要不小柔柔,我们再坐会儿?”方苔小心翼翼地看向薛定柔。
果然,换来后者一句冷哼。
宁弈恒拿起炉子上温热的酒壶,亲自给薛定柔倒上了一杯,“初次见面,薛公子还是给在下一个面子,我们一同饮了这杯可好。”
“初次见面,幸会。”
方苔品不出薛定柔这话里是什么情绪,见他配合地拿起酒杯,一口饮下,心中是松了口气的。可又隐隐有点担心,薛定柔,你会喝酒吗?
放下酒杯,宁弈恒笑道,“薛公子,听传话的人说,你是来找我的?”
方苔闻言又心中一紧,嘴里吃着美味佳肴,却味同嚼蜡,不知道薛定柔会怎么回答。
“丁公子,哦不,是宁公子,我就实话说了。我是来找苔苔的,听说她被一位富家公子接走了,就冒着大雪出来找她。怎知她在这与你聊天喝酒,好不自在。”
薛定柔突然调转视线,生气地瞪着她。
“方苔,我就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问了一路的人,才找到这里,如果今晚我没有来呢?你是不是还打算夜宿在这里了?”
方苔算是看明白了,薛定柔也不傻,上演的是妒夫的戏码,而且细节也给的很好,他是问了一路的人找到这里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人不见了,留下的线索也很多。
“小柔柔,我错了。宁公子,多谢您的款待,只是小女子今日是不能再留了。还请公子不要恼怒了我。”
“怎会,今日是在下唐突了,光顾着跟方姑娘聊天,都忘记了时间。薛公子也别生气,今日一见,你我也成了朋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薛定柔说完就拉着方苔的手,一起离开亭子。
“后会有期呀,宁公子。”方苔语带娇羞,临走还不忘学着花痴作态,对着宁弈恒暗送了一个秋波。
“王爷。”等二人一走,卫子成就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宁弈恒的身后。
细长的手指划过下巴,宁弈恒慵懒地转动了下脖颈,骨节处发出轻微的咯咯响声,“跟着他们。”
“是的,王爷。”如同来时那般,卫子成很快又消失不见。
出了宁府大门,薛定柔拉着方苔的走,越走越快,最后方苔都跟不上了!
“哎,薛定柔,你放开我,我走不了这么快!”方苔不敢大声嚷嚷,刚出虎穴,神经还紧绷着呢。
谁知薛定柔不但没放开她,反倒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将她拉了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围困在薛定柔与墙壁之间,男人的两臂越过她的肩头,直抵着墙壁。
“苔苔,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薛定柔费尽心思找到她,她很感动,也应该跟他解释下事情的始末。
方苔刚想开口,眼角的余光恰好瞥到,角落有个黑影一闪不见。瞬间心跳加速,她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她看花了眼,但保险起见,这戏还得演下去。
“小柔柔,是我错了,虽然那宁公子长的很好看,但我心里还是只有你,最喜欢你!”方苔边说,还边抬起双臂,勾住了薛定柔的脖子,这样演的应该足够亲密了吧?!
方苔说完,还不忘对薛定柔狂眨眼睛,这样他应该明白她的暗示了吧?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方苔听的发懵,他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薛定柔所处的位置背着光,她现在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样搞得她很难接话啊。
未等她开口,一道霸道的、温热的、柔软,猝不及防地贴上了她的唇!
薛、薛定柔,你这是做什么?!
唔,你……
从未尝试过被这样亲吻的方苔,条件反射地,就要推开身前的这个男人,却被他反握住了手腕。
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起初是温柔的钳制,随着她的挣扎,而越发用力……
他没再握着她的手臂,而是轻轻圈住了她的腰。身后的院墙之上,梅花掉落几朵。
方苔轻轻地推了下薛定柔的胸膛,怯怯地别开了脸。
薛定柔依旧抱着她,只是将头靠到了她一侧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吞吐在她脖颈上……
喂,这样脖子很痒啦……这家伙怎么一下子是小狼狗,一下子又变成小奶狗了。
“薛定柔,你放开我。”
“不放。”
倚在她肩膀上的薛定柔,终于从黑夜中走出,面容被月光点亮,尤其是眼睛和嘴唇都是亮莹莹的……
“哎呀,你放开我!”这样下去,姐姐她非得心跳过速,爆体而亡了。
“不放。”薛定柔依旧耍着无赖,“我要你记得,你说最喜欢我,心里只有我。”
方苔的心骤然狂跳,两人沉默良久,等她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薛定柔已经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薛定柔?!喂,才一杯酒,你就醉了?你给我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