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泉教总堂下辖三个分堂,西有风堂,东为地堂,而京都雷堂,经历一战,已成空架子。
地堂在东阳郡境内,离京都不远,雷堂残存势力向地堂转移。
地堂堂主,正是穆云。
清晨,下着雪,重泉教地堂教众齐集。穆云站在高台之上,他身材魁梧,耳鬓挂着银丝,显得沧桑沉稳,又威严霸道。
数百教众脸上映着明灭的火光,室内火盆发出的暖光,与窗外湛蓝晨光相辉映,更显大殿巍峨。
“雷堂的弟兄们!今雷堂被毁,而后并入我地堂。”穆云沉慨然陈词,他特地强调“我”字,让众人倍感庇护之意,“召集大家,乃有要事宣布。教主牺牲,武林各派虎视眈眈,我教不能一日无主!经各长老堂主议定,于今日推选一位代教主,主持大局。”
鸦雀无声,谁也无法从悲痛中清醒。
在重泉教教众心中,他们的教主是神一样的存在,所有人从未想过有一天教主会不在。穆云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以代教主切入,而非直言推选教主。
十三年前重阳之夜,八大宗门在圣域大肆屠杀北舟族人。十多年来,北舟人妻离子散,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教主说过会带他们重回京都,让圣泉之水流遍中州大地,他说,北舟人民所受的苦难,他要敌人十倍偿还!
就是这样的信仰和意志支持北舟勇士战斗至今,可是此时,面对战争与死亡也从无畏惧的勇士们,竟茫然无措。那个带给他们希望的人与世长辞,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族人又该何如?
坐在椅子上的长者缓缓起身,打破沉寂氛围,继续主题:“穆堂主协助教主处理教务多年,此次雷堂之难,亦全靠他及时应援。老夫提议由他暂代教主之位,暂行教主之责!”
长者是重泉教四大长老之一,吴朔。穆云闻言,却故推辞。
忽然有人道:“穆堂主,我们并没有看到教主尸首,不能轻易定论!”
“对!不见尸首,我就不相信教主已死!”
吴朔道:“我知道大家还无法接受教主已故的事实,如今形势所迫,代教主的推选不宜耽搁。”
穆云亦露出悲恸的神色:“教主牺牲,我和众兄弟同样难过。但我亲眼看到刀宗宗主杀了教主,此事已成定局。”
“亲眼看到,为何见死不救!”质疑愤怒的声音充斥殿堂,众人议论开,人声鼎沸。
穆云知自己心急说漏了嘴,解释:“我赶到的时候,教主已经身故。”
有人质疑:“穆堂主,你着急暂代教主之位,莫非另有图谋?”
“胡说八大!”穆云怒喝。
大殿之上,都是深受外族伤害的北舟族人。他们在教主的带领下,让那些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外族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连寒宗、圣宗这样的庞大宗门,都已不复存在。教主是上天派来拯救北舟子民的天神,从不曾让他们失望!
堂下喧沸的叫嚣,穆云并不放在心上。地堂数千教众都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已经将地堂团团包围,还怕雷堂数百残部不成?这些人只有一个下场,顺则昌,逆则亡!
“穆云。”一个声音冷如冰霜,淡淡的,所有人却清晰听见。
角落,全身裹在黑色大氅里的男子,背斜斜地倚靠着墙壁,似乎有些疲惫,肩上沾附的雪还未化,应是刚进来不久。随着众人目光投来,他微微移步,摘下落满雪尘的披氅和风帽,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烈烈红衣在堂内火光中渐渐显现,鲜艳得一如十三年前重阳夜月下,染血的圣泉。红衣之上的彩绘面具,遮盖了男子的容颜,却遮不住那双纤尘不染的墨瞳。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满是期待地看着他走向高台,站到穆云面前。
“穆云,本教主还没死呢,你怎么那么着急?”声音很轻,不怒而威。
不可能!教主……教主已经死了!穆云目眦欲裂,这个人散发的冷漠气质为何那么像教主?转念道,必是此人故意扮作教主的模样,混淆视听,图谋不轨……
穆云愤怒喝道:“你是谁?竟敢假冒教主!”
大殿雅雀无声,所有人全神关注着局势变幻。
“你如何知我假冒?”话如烟云划过耳际,莫名诱惑。
“我……”穆云差点就将当时的情况脱口而出,吐出一个字赶忙收声。那天他远远躲着,亲眼看到刀宗宗主斩下教主首级,这才放心离开。身首异处,纵然是天神,也断不能活,他怎么能被一个像教主的人就搞得如此慌乱?
穆云挺直脊背,找回自信,冷笑道:“阁下自认教主,却不以真面示人,安的什么心思?”
众人亦有疑惑,但他们更期待奇迹发生,同声道:“还望教主以真面相视。”
应了此话,红衣男子修长的手指拂上面具。所以人的视线都盯着那双手,面具揭开的刹那,他们再次见到那张绝世容颜,绝若天上月,水中花。
散束耳后的长发令红衣男子看上去有些慵懒,随意瞧了穆云一眼,一勾笑意,云淡风清又妖冶十足。只有他,可以美得如此肆无忌惮,笑得这般惊心动魄。
“属下参见教主!”众人齐地下跪,带着狂喜的声音响彻大殿。
果真是他们的教主,北舟国十皇子,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