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睁大双眼，那副模样仿佛是失控的猛兽要将他吞噬：“这是我两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发言权？”

许志晓说出事实：“我是没有，只不过替李青报不平，从以前到现在，谁不清楚李青喜欢你？是你自己忽略罢了，现在人家跋山涉水，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跟你一块吃苦，你就打算跟她这样过日子下去吗？”

吴亮被说到痛处，情绪激动：“什么样的日子才算好？什么样的日子算差？你说得清楚吗？”

“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现在就是在糟蹋你自己，让身边的人跟着你一起吃苦。”

吴亮大声道：“我不清楚，你呢？你清楚吗？要是你对自己的感情清清楚楚，她呢？你怎么会把她找来？”

“瑾萱是我找来的没错，因为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受苦，至少，我对自己的感情坦白，你呢？打算一辈子藏着掖着吗？”

“我没有，在我决定做现在的工作，就已经都放下了。”

许志晓用尽力气推开他：“既然如此，你不应该把我的话当真。”

吴亮踉跄后退一步，嘲笑道：“你这个人真行，难怪王老师选中你。”

“随你怎么想我，上次我已经亲自拜访过，你也清楚我的意图。”许志晓站稳脚步：“你把我往好的方向想也行，往差的方向想也行，总而言之，王老师的试验不能没有你。”

吴亮一语否定：“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为了节省更多的体力，许志晓不愿意再跟他争辩。吴亮用手掸了掸被许志晓方才抓住的衣服皱折，转身继续前进，两个人一路上不再多说一句话。

约莫到了昨天的地点，吴亮二话不说直接戴上手套开始工作。许志晓摘满一箩筐的猕猴桃，揉揉酸疼的肩膀，找到能够歇息的石头坐下，不愿再动了。

日正当空，放眼望去，群山峰峦翠迭，郁郁葱葱。一阵风爬过山顶，牵起林中树叶，窸窸窣窣，仿佛相互低语交谈。

吴亮怀里还揣着两颗馒头，他把其中一个交给许志晓，许志晓拂去额上汗水，始终低垂着头，似乎要对这自然环境屈服，吴亮见他没什么食欲，将那颗馒头衔在嘴里笑道：“这一年来，我的专业技术上可能退步不少，不过在体力上，的确是有很大的进步。”

许志晓沉重低声道：“不是你劳动的缘故，是因为我年纪大，做不了粗活。”

吴亮黝黑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出铜色的光芒：“都这样了还嘴硬。”

许志晓摇手道：“我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接下来帮不了你。”

吴亮的手掌贴在眉间，望着远处炙热的阳光：“你打算一个人先回去吗？”

许志晓倔强的扬起下巴：“我等你。”

吴亮仰天大笑道：“好吧！”他卸下腰间的水壶，放在一旁：“这给你，没事多补充水分，好好保重身体。”

许志晓捡起水壶，打开瓶盖，里头还有一半以上的水，勉强喝了一口。

吴亮重新背起竹篓头也不回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万一你在这深山中发生意外，我一个人可是背不动你。”

许志晓喘过气来，从山坡向外看出去，风带走他身上的汗水，吹去他累积已久的心事，自从替王教授工作之后，他每踏出一步，如此的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深怕辜负了王教授的期望和对自己的期许，王教授就是看准了他对自己严苛的要求，才会把重责大任交给他，希望借由他的手，完成他的梦想，然而，事在人为，成事在天，有许多事，是一个人完成不来，每每他求人，像是在拉低自尊，也只是为了要完成任务罢了。

眼看天边金黄色的太阳渐渐下沉，吴亮的身影慢慢的从前方出现，忙着收拾今日的工作，他一路上吹着口哨，心情似乎不错，跟人谈话时也是带着笑容，完全忽略心情跌落谷底的许志晓。

回到家里，山的影子刚好遮住屋顶，抬头一瞧，天色早已暗沉，高挂在天上的星星璀璨无比，在这座山里生活，每天的看起来一样，实际上景色早已经千变万化。

一推开门，李青亲手做的菜肴闻香而来，吴亮满意的称赞，来到餐桌前，李青和瑾萱面对面坐着，两人沉默不语，见到他们回来，瑾萱向许志晓使了一个眼色，许志晓只觉得身体疲倦，并未理会太多，倒是吴亮瞄了一眼妻子问：“今天还好吗？”

李青生涩的口吻：“很好。”

吴亮侧过头来，正眼看她：“怎么了吗？”

许志晓这才恍然，看了看瑾萱，瑾萱向许志晓挤眉弄眼，似乎在外人面前不方便把话说明白。

李青鼓起勇气，将手中未拆封的白色信笺交给吴亮：“原本想等你吃完饭。”她看着瑾萱道：“可是我跟瑾萱讨论很久，觉得还是先交给你，由你做决定。”

吴亮还未问出口，立即瞄到信封上标准的字体，吴亮，他讶异：“这是王教授的字。”

许志晓也感到十足的兴趣，站起来确定道：“确实是王教授的字迹。”随后澄清：“我们来之前只跟王教授提起过，可是我并不清楚他会写这封信。”

吴亮半信半疑拆开信笺，斗大清晰的字体浮现在他的眼前，内容虽然不多，看完之后，吴亮的脸色变得沉重，李青在一旁缓颊：“我想也是，不然，志晓和瑾萱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许志晓心里着急：“王教授说了些什么？”

“周夏遇到瓶颈。”吴亮叹口气：“王教授手里的经费不够，即便这个试验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不想再浪费重复研究的时间。”

许志晓明白，这些话他对吴亮提过，并不能成为回心转意的理由，如果再加油添醋，或许两个人一言不合，加深了彼此的误解和鸿沟，更别谈劝说了。他婉转问：“你的想法呢？”

吴亮主动把信交给许志晓：“你自己看吧！”

许志晓看完之后，脸色同样凝重，王教授写的内容简短，大部分是他所知道的，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句，许志晓瞪大眼睛，思考片刻后随即恍然：“这么说，你答应了。”

吴亮点头：“你尽快安排吧！”他看了一眼李青：“李青要跟我走。”

许志晓抬起胸膛，语气肯定：“没问题，有必要的话，我让瑾萱随时照顾她。”

李青难得看他们如此认真，没有经过吴亮的同意，她不敢主动看信的内容，疑惑道：“你们俩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吴亮心头一沉，神色凝重道：“王教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