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坐在油灯前，手托着腮，眼睛一眯一眯。

他赶了一天的路，累得下眼皮打架，拿牙签撑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它们撑开。小谢回来时，狐狸几乎已经睡着了。

一见到她，狐狸就激动得跳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

小谢怔怔的，像一具游魂，看见狐狸，愣了半晌，喃喃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狐狸一跺脚，咬着牙道：“说来话长啊！你先别说话，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那个姓薛的，他是个妖怪，还是个大妖怪！我看到他的真身了，是一只九尾狐，那么老大一只，比老虎啊狮子啊花豹啊还大三四倍不止！眼睛是血红血红的，满口的钢牙利爪，吓死个人了！你不要不相信我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刚刚说的话，全是真的！要是有一句扯谎，就让我，就让我……”

他正在想，说什么狠话听起来更真一些，忽然被小谢打断道：“我相信你。”

狐狸一愣，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倒让他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他就着灯光，看了看小谢脸，“你哭过啊？”

小谢反应半晌，摇了摇头，“我忘了。”

狐狸皱眉道：“这还能忘了，你真把自己当鱼了？是不是那大混蛋欺负你了？他他他，他在哪儿？”

狐狸警觉地跳到了角落里，四下张望。小谢却道：“他不在这儿。他不会再来了。”

狐狸听了这话，稍稍安定了些，看她的样子不太对劲，试探着问道：“怎么，你们吵架了？”

小谢又摇了摇头，愣愣道：“我不记得了。”

狐狸看她神情木然，不知道她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假装不记得。他喝了口水，道：“也好，反正你们迟早要分开的，早认清那混蛋的真面目，早点解脱，我祝贺你。”

小谢没有接他的话，只问他：“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狐狸闻言，一拍大腿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就是被那大混蛋给害的。”

原来那日，狐狸和小谢大吵一架，心中着实愤懑，在房中大吵大嚷了一会儿，把所有能摔砸的都摔砸了一遍，仍觉不解气，左思右想，悄悄溜到薛啸岩房间窗下，想趁他不备，扔几块砖头进去砸他的脑袋。没想到，刚准备动手，就看到薛啸岩悄悄从房里溜了出来，趁着夜色，不知要往何处去。

狐狸见了，就悄悄尾随着他，没想到跟到一处荒地，却见对方猛然停住，电光火石之间，竟幻化出妖兽的真身来，吓得狐狸没命似的钻进草丛里，全身直打颤。

薛啸岩却回首笑道：“跟了我一路，不累吗？”

狐狸背后，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他起先还把头埋在草丛里，喃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直到薛啸岩走到他跟前，他才万不得已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狐狸假装镇定，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谁跟着你了？我在草丛里方便方便，不行吗？你不信啊，自己去闻啊，还是热乎的呢。”

薛啸岩冷笑了两声，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在狐狸身。狐狸额的汗都快流到眉毛了，也不敢去擦，只怕对方看出他露怯。

薛啸岩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你说我不是好人，倒也没有说错，因为，我根本不是人。”

狐狸见他步步逼近，知道情势不妙，便笑道：“看在我们都是同类的份，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保证，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薛啸岩冷笑道：“谁跟你是同类？九尾，是古神族的标志，像你这种野狐狸，根本不配拥有。”

他的语气里，有一股天然而成的骄傲，这骄傲是与生俱来的，深深印在骨子里，毫无后天矫饰的痕迹。

狐狸遭他羞辱，又见无还手之地，干脆将心一横，骂道：“我呸！还古神族呢，没落了就是没落了，当谁不知道呢？你问问当今的神族，还认不认你们这门穷亲戚！”

他话未说完，周身已感到一股寒气，直逼心头而来。

是杀气。只有法力超群的大妖怪，才配拥有这种杀气。

狐狸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已经被不知什么东西击穿，喑哑着叫了一声，蜷缩着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薛啸岩冷笑道：“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是要提醒你，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乱说话的。”

狐狸胸前，如针刺般疼痛，他捂着胸口，吐尽口中的鲜血，还是嘴硬道：“你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哼哼，你不让我说，我偏说！你不仅门庭败落，还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自私，虚伪，卑鄙，无耻！靠着有副好看的皮相，就肆意玩弄别人感情，小丫头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就这么骗她，迟早遭报应！”

薛啸岩笑道：“我没听错吧，你也配说别人自私、卑鄙？你不是向来自诩，天字第一号厚脸皮吗？说到玩弄感情，她不也是乐在其中吗？两厢情愿的事，说得，谁骗谁吗？”

狐狸啐道：“你真他妈不要脸。”

他嘴一时舒爽，却不防肋骨又被打断三根，痛苦地蜷在地呻吟。

薛啸岩笑道：“你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于激怒我的人，可是不会客气的。”

狐狸已知自己在劫难逃，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咒骂，忽然，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才发觉，自己竟被封印在了瓶子里，无论如何奋力挣脱，瓶子里却如布下了天罗地网，连个可出去的缝隙都没有。如是不知过了多久，瓶子的封印才突然解开。

小谢浑浑噩噩地听着，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只是木木的，一言不发。

狐狸道：“我从瓶子里出来，正不知要去哪里找你，就在半道遇到了一个白眉怪人，他告诉我，说他看见你在这儿，那个人，言谈举止都奇奇怪怪的，我起初还不大相信他，没想到，他还真没骗我，果然让我在这儿找到了你。对了，那家伙是谁啊，你认识他吗？”

小谢一愣，又摇了摇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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