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小谢身的伤已渐愈，她仍执意要回家去，狐狸见阻拦无用，便也不多说，只默默陪着她。

小谢一路也不说话，到点吃饭，按时睡觉，倒也不哭了，也不笑，狐狸跟她说话，她有时像是听见了，有时又像是没听见，反应也迟钝了许多，脑子里成日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狐狸有时甚至觉得，她的灵魂，好像也被封印在了什么地方，现在这个，只不过是一副空了的躯壳而已。

这日午饭时，狐狸见小谢面无表情地呆坐一旁，便笑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说，有一只螃蟹，他的眼睛是斜的，走路呢，从来都是横着走，有一天，迎面来了一只乌龟，乌龟以每个时辰二十步的超高速度向螃蟹飞驰而来，螃蟹来不及刹车，就直接从乌龟背踩了过去。乌龟很生气，好歹活了两百多岁，竟然被一只小螃蟹踩到了头，就问他说，‘你是不是瞎啊？’螃蟹很委屈啊，就说，‘不是啊，我是螃蟹啊。’”

他说完这个笑话，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斜着眼瞥了小谢一眼，小谢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狐狸不死心，又道：“刚刚那个笑话不好笑，我再给你讲个好笑的。说，眼镜蛇、蜘蛛、青蛙和蜈蚣在一起打麻将，这眼镜蛇啊，眼神不好，蜈蚣呢，手脚又多，眼镜蛇就老怀疑蜈蚣出老千讹他，于是就假装口渴，对蜈蚣说，‘蚂蚁小兄弟在旁边观战多时了，你也让人家打两圈，坐了那么久，我们都渴了，你老兄脚最多，走路快，去给大家买些水果来吃吧。’蜈蚣听了，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谁让他脚最多呢！

“蜈蚣走了以后，没想到新来的蚂蚁手气极好，大杀四方，眼镜蛇输得最多，连底裤都快输掉了，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假装发问，‘咦，怎么蜈蚣老兄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别是迷路了吧？’于是就推开门看了看，没想到，蜈蚣正坐在门口呢。眼镜蛇一愣，‘你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啊？’蜈蚣就说，‘不是你要我出去买水果的么？’眼镜蛇大吃一惊，‘那你刚刚都在干嘛？’蜈蚣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总得让老子把鞋穿完吧！’”

他还没说完，自己已经乐得不行了，捧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你说，这眼镜蛇是不是傻？那几个里头，就他自己没脚，他还以为大家都跟他似的，出门不用穿鞋呢！哈哈哈——”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顺着小谢的脸颊，滴落在了饭碗里。她丝毫没有注意，木然地夹起被泪打湿的米饭，继续吃。

狐狸愣住了，挠了挠头，“就算这个笑话没那么好笑，也不至于难听到让你想哭吧？”

小谢一边木然地嚼着米饭，一边道：“你说的，很好笑。”

狐狸看了看她，不免有些泄气，也不说话了，低下头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不时拿余光瞥她。小谢仍是和方才那样，面无表情地嚼着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至一处市镇，忽见有人在路边卖烤串，烤串的香味一下子吸引了狐狸。狐狸大叫：“速速下马！馋虫都给我勾出来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停下来一看，烤串摊，无非一个破破烂烂的烤炉，面支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烤架，一个戴毡皮帽子的人，正一边烤串儿，一边吆喝。狐狸跑前，嚷道：“香死我了，老板，你这手艺不错呀。”

他说着，便从兜里掏出钱来，要一样各来十串。才一抬头，狐狸不禁愣住了，“小，小东北？！”

戴毡皮帽子的人也一怔，忽然瞪圆了眼珠子，惊呼道：“哎呀妈呀，大兄弟！”

小东北的语调很有特点，他说“哎呀妈呀”的时候，听起来更像是在说“矮马”，而喊“大兄弟”的时候，更是像在喊“大兄嘚”，。

狐狸激动坏了，紧紧抓住小东北的肩膀，使劲摇晃道：“还真是你！你个臭小子，这些年都跑哪儿去啦？当初走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要回涿光山看我们，好家伙，这一去，就像石头沉了海，亏我们天天等你回来，窝都给你留好了，你小子倒好，别说人了，连封书信也没来过，真够没良心的！”

小东北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一连说了十来个“矮马”，两人抱在一处，一边跳，一边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可他俩却旁若无人，仿佛两个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弟。

小谢见了，不禁心想：狐狸，向来是看不这个，看不那个的，难得有一个跟他“臭味相投”的朋友。

两个人跳嚷了一会儿，小东北道：“得，我今儿这摊也不摆了，咱哥俩喝酒去！说好了哈，谁今儿不喝倒，谁不是纯爷们儿！”说罢，真就将摊子给收了，烤架还剩下几串，也不卖了，径自分给了旁边的几个乞丐。

狐狸道：“今儿我请客，你别跟我抢。”

小东北一听就急了：“埋汰谁呢！你到我这儿来，还让你请？这要传出去，其他狐狸怎么看我，鸡鸭鹅们怎么想我？我岂不成大笑话了！”

狐狸笑道：“你说话，还是那个腔调。行吧，我也不跟你争了，免得争了半天，酒没喝，你倒要抄起板凳来砸我了。”

小东北笑道：“那不能，谁敢揍我兄弟，我非咬死他。”

两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相互搭着肩，进到附近一家酒馆来。小东北来就要了两斤白酒，狐狸忙道：“疯了你，我可喝不了那么多。”

小东北笑道：“今儿我非叫你爬着回去。”也不管狐狸如何阻拦，径把酒罐开了。他才要倒酒，突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惊讶道：“这是？”

狐狸笑道：“一见了你，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说，竟也忘了介绍。这是小谢，我的朋友。”

小东北下打量了小谢一番，笑道：“啧啧，弟妹好个模样。”说着，冲狐狸使了个眼色，“不错，不错，你小子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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