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德懿走了,文玉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又忘记了告诉德懿自己找到住处的事了。
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这件这么重要的事呢?文玉看了眼床上,那里有德懿刚刚躺过的被压出一个“大”字的印记,文玉才在心里知道,自己对德懿有多么的依赖!住在德懿的房子里,哪怕只有四面土墙,但感觉德懿就在自己身边,德懿是把自己从最艰难的境界里解救出来的人啊!
哎,文玉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谁。
“背稿子!”文玉拿起那张放在桌子上的稿子,竟然发现,那上面竟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文玉不仅莞尔,又想起林玲姐家那绣花的沙发和闪亮的燃气罩,或者那里更适合人类居住吧?谁知道呢?文玉又摇了摇头。刚背了几行,文玉发现,肚子“呼噜噜”的叫了起来,文玉才想起来,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还没有喝呢!
“起床、给柏校长打电话、和妈妈通话、写稿子、李珊来到……”文玉掐着自己的指头,计算自己这一个上午的经历,不仅有些佩服自己了,空着肚子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
“用膳!”文玉给自己的那碗只有几片菜叶子的面条下了这么个贵气的名头,就一口吞进去一半!
还没有来得及喝汤,门就“当当……当当当……当当……”两短一长,德懿来了!
“嘴这么快?都吃上啦!”德懿一进门,就瞥见文玉手里的半碗汤。
“饿了!我现在深切的理解了你啃两天饼干,眼睛里只能装下花卷,却看不到鸡腿的原因了!”文玉揶揄道。
德懿瞪了文玉一眼,没有说话,就将自己那粉花的饭盒向餐桌上一摆,又从随身带来的拎包里,掏出几个袋子摆好。
“德懿,我吃不了这么多的!”文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够我吃好几顿的!”
“不光是给你吃的,还有我的!”德懿都快没有力气生气了。
“哦!哦!”文玉有些尴尬的连声应道。“不光是给我的呀!”
“你呀!就你这智商!我有时都惊讶自己,咋还和你混一起了呢?”德懿被气乐了,“但也奇怪,文玉,我就和你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我心里都舒坦!今天饭都端上桌了,我忽然就想和你一起吃,我就来了!”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较漂亮?”文玉正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解开,同时就每个都抓起点来塞进自己口里。
“你能不能洗洗手!”德懿有些忍无可忍了,“漂亮人,都像你一样,梭罗手指头啊?”
话还没有说完,两个人相视大笑——文玉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轻松,而且愉快!
“用膳!”文玉将自己的那碗面条汤一推,就一头扎进了德懿带来的排骨里。
“当当……”门又被敲响了。
文玉嘴里叼着一块,德懿筷子上夹着一块,都停下了动作,“你这人气挺旺啊!这又是谁呀?”德懿叫道。
进来的是淑仪,拎着一串食品盒,像拎着一串白葡萄,将那盒子像德懿带来的盒子里一插,道:“入股啊!”
“什么股?”德懿站了起来,就手把那排骨塞进了嘴里,就来打开包装袋。
“哇!饺子!”德懿叫道,“你咋知道我想吃饺子呢?”
“我还知道你想吃三鲜馅的,猪肉芹菜馅的还有酸菜馅的!”淑仪笑道。
“哪个是酸菜馅的,快点来,我尝尝!”德懿急吼吼的叫。
“你婆婆这么供你,还没有堵上你的嘴吗?”淑仪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可是总能像小箭头一样直刺要害。
“他们不让我吃!说吃多了腌渍的不好!”德懿已经抓起一个丢进嘴里了。
“噫?淑仪,你不在家吃饭,跑这里干嘛?”文玉一手捏着一个三鲜的,一手正伸向那芹菜的。
“那饭,太热闹,我吃不起!只好躲在这里吃点家常便饭!”淑仪“嗤嗤”的笑着,转圈寻找第三把椅子,可是没有,“文玉,你待客可是有点简慢啊!”
“她没让咱蹲着吃就不错了!”德懿又塞了一个饺子。
“咱可以挪床上去呀!”文玉就动了手。
结果又像第一顿饭那样,把被子一掀,几块报纸一铺,新的“阵地”就这样诞生了。
盘腿而坐的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因为嘴被各种各样的美食撑住了。
“嗝!”此起彼伏的饱嗝声格外响亮,文玉觉得自己对“饱”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歇会再吃!要不该爆炸了!”德懿向那卷起的被子上一靠,拍着自己的肚子,同时,就像那报纸上的瓶瓶罐罐留恋的扫了一眼。
“还别说,有点野炊的味道!”文玉看到各种吐出来的骨头和扒下来的皮子像小山一样,快掩盖住盆碗了,有些看不下去,就想下地拿来垃圾桶收拾一下,淑仪却叫道:“就放这吧,文玉!我婆婆家现在估计都是这些!”
“都是?”文玉又反应不过来了。
“咋啦?啥事啊?还能掀翻桌子咋的?”德懿道——文玉才明白,淑仪的话是这个意思,心下就对自己的理解能力自惭形秽起来。
“我就是预见到这种情况,才借故躲出来的!”淑仪笑着说,“临走的时候,我不说买车的事吗,结果一进屋,就发现大哥大嫂和他们的姑娘成谣、二哥二嫂的儿子成粤,都在!这阵势,连过年都没有这么隆重。我家只有我一个代表,大海又出车了,而心媛去了夏令营!”
“一进屋,我就感觉气氛不对了。”淑仪捏起一个小柿子,而并没有吃,在手里揉搓着,“大哥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要满了;二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举着手里的茶杯,指点着,正向大哥叫道:“那烟,少抽点吧!呛人!”“大嫂就从卧室走了出来,笑道:“老二,你哥就再抽,还能抽出去一个汽车轮子吗?”
““啊呀!大嫂!这话咋比烟,还呛人呢?”二嫂站在另外一间卧室的门口接口道。”
““咋能呛着人呢?你们的心不是明明白白的吗?”大嫂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插着腰道。”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你要说话,就把话说明白了!”二嫂细眉就有些立起来,扎了玻尿酸的脸就有些红,上前一步道。”
“大嫂刚要反击回去,我婆婆就“哗啦”一声拉开厨房的隔离门走了出来——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炖鱼的香味——敢情,老太太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呢!我心里有点难过,但又有点好笑,就脱下鞋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转圈打了招呼。大哥和我点了个头,大嫂就笑着迎了上来,问我咋才回来呢,差一点就要错过精彩好戏了!”
“我婆婆就很尴尬的咳了两声,喊道:“来!把桌子打开,都过来吃饭!””
“二哥就向二嫂道:“陈奥呢?还打游戏呢吗?歇一歇再打,赶快出来吃饭!””
“是啊!让奥儿,快点出来吃饭!老打游戏,眼睛还要不要了?我婆婆接口说道。”
“是啊!妈!可别让您大孙子打了,伤了身体就不好了!不像我们家成瑶,一个丫头片子,不值钱!大嫂还倚在门框上,笑着说。”
“妈,你说谁不值钱啊?我啊?我哪不值钱啦?”成瑶的声音就从她妈妈的背后气鼓鼓的传了过来。”
““哎呀!都少说两句!”我婆婆就叫道。”
““妈!你让谁少说两句啊?小晶(我大嫂)说的不对吗?今天咱都在,就把话说明白喽!”大哥将烟头狠狠的摁灭,“蹭”的站起来道。”
“是,我们哥三儿,就老二是孙子!行!您疼孙子,可以呀!您不是许诺说把这房子给您孙子了吗?凭什么啊?行,这我们不争,可是现在怎么着,又要给买车!买车也行,儿子是一般都是儿子吧,孙子孙女都是您晚辈吧,事儿要是这么做,是不是就有点绝呀!”
““这也不能全怪妈!潇潇(我二嫂)的爸是大官,我和淑仪娘家没人啊!”大嫂说着向我笑道。”
“谁说……说……给房子、车子啦?什么大官不大官的……”婆婆一着急,竟然结巴了起来。
““妈,您还当谁是傻子啊!这风,不是早就放出去了吗?有人不都打听这房能卖多少钱了吗?您现在可都和我爸住着这房子呢,就有人惦记上了!”我大嫂说道。”
““谁惦记了?”二哥将茶杯一墩,杯子里的茶都溅了出来,也“蹭”的站了起来,“陈奥毕竟姓陈,爸妈百年之后,抗幡儿摔灵的可就是他!妈就多心疼点怎么了?”
““没怎么呀!给可以呀!可是妈生病了,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们到哪里去了?”大哥叫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你们呢?你们到哪里去了?”二哥反唇相讥。”
““我们是没去照顾!什么原因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又捞着房子,又捞着好处,又想白吃现成,都紧着你们啊!”大哥几乎都要咆哮了。”
““行!你那意思是谁照顾,就给谁呗?是淑仪照顾的!那就给三他们!你们满意啦?”二哥也叫道。
““行!反正房子给谁都行,车子谁开都行,就是你们别想!”大哥对着他弟弟呲了牙!”
“这一下子,我就成了中心,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齐转向了我,“淑仪,你说咋办?””
“你们说说,我能咋办?”淑仪笑着转向了我们,把那已经被捏皱了的小柿子像那骨头堆里一丢道:“我凉拌!那两伙儿,我那伙儿也得罪不起,搞不好大海回来还得说我,所以我脚底板儿抹油——溜了!让他们打去吧,反正我知道,到最后也没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