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台稍远处，人们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名叫狠虎的妖族斥候小队长默默看完了随风的表演。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随着他渐行渐远，刚刚散开各处观看屠妖大会的斥候们，渐渐凝聚在他的身后。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脸色虽然阴沉的可怕，但并没有那种情绪几乎失控，恨不得冲上去咬死随风的愤怒。

斥候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妖族那边非常优秀的尖兵。他们除了拥有强悍的战力，还具备伪装，情绪控制，因地制宜等等诸多优秀的特点。这次向人族北域投放的这近万斥候，几乎是妖域南部各族全部的底蕴，足见妖族此次南下决心的坚定。前进妖穴的位置，斥候们的确知道，但不是全部斥候，而是只有各支斥候小队的队长清楚。随风想通过斥候得到妖穴消息的想法没错，但很不幸，他小瞧了这群妖族精锐的忠心。

狠虎的小妖穴就在前方不远处。当初为了避免被一锅端，各个斥候分散各地修建了自己的妖穴。而现在，狠虎已经快要到了自己的妖穴，其他斥候却没有就此散了，各回各窝的意思，而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开门，进去，坐好，看着其他斥候鱼贯而入，坐好，然后关门。

“队长！那人族真是欺人太甚，让我去......”脾气最火爆的斥候阿灿忍不住开了口，本来他想说让他去收拾了那人族，但一想自己现在的修为，在那人族面前实在有点不够看，硬忍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

他说完，狠虎没有搭理他，默默转着手中的匕首，然后看向其他妖。狠虎花式转刀很有一手，小巧的匕首被他玩成了风车。其他的斥候面容各异，有凝重的，有表现出愤怒的，也有同样很平静的盯着他手里匕首的，但偏偏，没有人站出来接话。

刚刚站出来说话的斥候阿灿有点尴尬，看着这些往日里称兄道弟，此时连圆场都不帮忙的兄弟们，他想破口大骂，骂他们怂，骂他们没骨头。但他终归不是曾经那个直来直往，毫无顾忌的莽汉了，受过顶级斥候教育的他很清楚是什么束缚着他们，甚至也包括他自己，最终也只能悻悻的坐下。

坐于首位的狠虎，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手下，开口道：“说完了？”

无人回答，或者说，狠虎根本没打算从他们嘴里听到答案，将手里被玩成了花的匕首收起，他开了口，“你们这群人啊，当初都是些好狠斗勇，为恶一方的恶妖，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你们进我的斥候队伍吗？”

“阿灿，你来答。”

“因为当初我们有点实力。”阿灿有些底气不足。

“大点声！”

“因为当初我们天赋好！”

刚刚还一脸肃杀的狠虎，笑了，“对，很对，当初你们都是有点小能力的人，会受到很多长官的青睐偏袒。但你们要是觉得你们是凭那点实力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队伍，那你们就想错了。不怕打击你们，当初我组建这支斥候分队时，和你们年纪相仿，实力远超你们的普通妖族士兵大有人在。”

“但我最终选择了你们，没有选择那些所谓实力强悍的士兵，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一股气，一股那些士兵们早已消磨殆尽的气。面对各种黑暗，不公，那些士兵会考虑各种各样的所谓责任、后果，畏手畏脚，选择沉默；但你们，一群实力低微，甚至有些恶名的妖，却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伸张你们眼中的正义。你们知道吗，当初正是你们这种勇气，吸引了我，让我看到了一种希望，所以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你们。我觉得，你们这群人的心，是炽热跳动的。”

“但就在刚刚，面对那人族极其恶劣的挑衅，你们表现的如此冷静，回来后甚至连想报复的心态都没有，我觉得，真的很失望。作为此次带领你们出征人族的队长，你们刚刚的表现，不得不说，令我欣慰，因为你们已经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斥候；但作为教官，作为你们一路成长的见证人，看到曾经的那群虎狼，也变成了一群胆小怕事的小绵羊，我感到的，只有浓浓的悲哀。

以往因为你们的各种冲动，甚至是盲目的讲道义，明目张胆欺负人，没少让我被妖王教训，被你们气极。后来你们收敛了、理智了，我觉得你们终于开始体谅教官了，懂得了教官的良苦用心。但现在才知道，是你们也怂了，没了当日的勇气，安然做起了懦夫。如今你们的修为实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但你们觉得自己真的比过去强了很多吗？实力低微可以修炼，但初心若是丢掉，便永远的丢了。”

“你们是一名被派遣到人域的妖族斥候，但你们更是妖域的妖族！在人族北域有近万名斥候，少了我们，还有后继者可以补上。但在这片区域，我妖族的骨气，斥候部队的尊严，只有你们可以维护！”

“那人族用的是激将法，大家都不傻，都懂。但仅仅是因为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那些对我们的侮辱，那些毫不客气的冒犯，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忍受了吗？今天若是我们退了，选择做一个龟缩的斥候，任凭他随意辱骂；明天，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将会被钉在斥候部队的耻辱柱上。而这次进入人族北域的整支斥候部队，也因为你我的懦弱，都将会被永远的贴上懦夫的标签。这些你们想过吗？”

斥候队长看着手下这几十号人，炯炯有神的眼睛放出更加动人心魄的光彩，“想要留下继续做好斥候工作的留下，妖族大军即将北上，需要你们提供的情报；但想要做一位维护妖族尊严，捍卫斥候部队荣耀的勇士的兄弟们，跟我走。我们去用实力告诉那个狂妄的人族，妖域的妖族，不是那些在人域苟延残喘的废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身后，有立刻跟上他的步伐，走出的斥候；有面色犹豫，纠结一番才跟了上去的斥候；同样，有面带愧色，选择留下的斥候.......

世间之事，无所谓对错。每个决定的做出，都有自己的信念理解在支持。我们并不能够讲那些留下的斥候就是错误，或者懦夫。但他们的确因为做出不同的选择，而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妖族的大军需要他们，但妖族的气节，名誉，更需要那些悍不畏死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