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CBD,一家普通的咖啡厅,白若璃坐在咖啡桌前,慢慢地搅着棕色带白的咖啡。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气息的男人。他的模样不是那种扎眼的帅,但五官十分耐看,就是鼻梁附近有些青紫。
“学长,你找我什么事吗?”
齐越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白若璃面前。“这是你帮我的回礼!”
白若璃手里的汤匙顿了下,随意扫了眼那个牛皮纸袋,淡淡地问:“学长怎么猜到是我的?”
齐越学着白若璃的动作搅了搅咖啡杯,“能如此详细知道当年白若淼和我之间发生的事,还有录音证据的,除了你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白若璃脸上并没有任何被拆穿身份的尴尬,反而大方地承认了,“嗯,是我录的。”
当年,白若淼认识齐越后,白宗杉就跟入了魔一样想要算计他,白若璃怕白宗杉也算计自己,就偷偷买了根录音笔在卧室里备着。没想到就录到了几段白宗杉指使白若淼设计齐越的谈话内容。
齐越眉头皱起,心里很不舒服地问:“你明知道他们要设计我,为什么不提醒我?”
白若璃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喜欢……”
齐越气结,这事确实赖他,如果他不鬼迷心窍与白若淼发生关系,也不会被白宗杉设计让白若淼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当年玩归玩,但一直注意避孕,因此这么多年也就只有白若淼这一个意外。
现在白若璃却给他证据,直接证明自己这个私生女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顿时恨得牙痒痒。
齐越平复了半天心情,才转移话题地拍了拍桌上的牛皮纸袋,说:“我只查到这些。当年孟元康被判刑确实有疑点,只不过年头太久了,许多细节都记不清了。这些还是我托人找到的当年在银行发放贷款的记录。不过你为什么要查他?他是你亲戚啊?”
白若璃没答,扬起笑容,心情不错地回:“谢了,学长——”
齐越呼吸一滞,随即别扭地错过眼,问了一句他一直都想问的话:“如果当年,我不那么花,你会不会就选择我了?”
“不会,因为你不姓纪!”
齐越默,过了许久,白若璃才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学长,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没那么坏!”
“千万别给我发好人卡!我已经被你伤透心了。”
白若璃笑了笑,“虽然你嘴上坏,其实心地算是善良的,当年给白若淼偷偷塞钱的是你吧?”
齐越脸色微变,随即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
“当年齐家赔给白若淼的钱,白宗杉只留了一小部分给白若淼养孩子用,但是白若淼却一直没缺过钱,而且有一次我还看到你身边的兄弟偷偷往白家信箱里塞钱。如果不是你给的,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在那时候关心白若淼。”
齐越面颊微红,咳嗽了两声,“你别恭维我,我就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齐越一直觉得自己不招白若璃待见,没想到突然听到她这么夸自己,一时还有点小激动。
但是白若璃并没有让他美太久,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笑眯眯地问他:“对了,学长,一直很想问你,上次在墨色酒吧为什么要给我点浪漫夜?”
齐越的脸“刷”地爆红了,嘴唇动了半天也没发出声,最后才冒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酒的作用……”
……
高耸的墙壁,因为年头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破旧的墙头,矗立着十几根一指宽,两米长的钢筋。
每根钢筋之间都围了几圈铁丝网,布满了尖锐的铁刺,从远处看很是森严。
墙壁里面是一大片空地,有两栋小矮楼建在最中间,楼门口还挂着红色的标语:好好改造,早日回家。
楼后面是一片菜地,正蹲着几十位身穿蓝底带白条监狱服的劳改犯。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铁铲,正给田地里种的菜松土。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铁栅栏开锁的声音,但没人回头看。直到一声洪亮的喊声传来:“第九监狱编号7832孟元康起立!”
狱警威严地扫视了一圈,就见一位瘦小枯干的老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边老式眼镜,五官很正,气质温和,看上去根本不像犯人,反而像一名学者。
狱警拿着一副手铐铐在他伸出的手腕上,和声说了一句:“你的家人来看你了。”
孟元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早就没什么家人了,莫非是白槐?
穿过一道道森严的铁门,他被带到了会见室,隔着巨大的强化玻璃,一眼就看到一位面容有些熟悉的年轻女人。
她在看到他时,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双手贴着玻璃,那无声的口型,令孟元康顿时红了眼眶。
曾经眉眼间的青涩,长开了许多,越来越像记忆中那个温柔的面容了。
孟元康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终于听到了那句久违的声音。“爸……”
孟元康多年没有湿润的眼眶瞬间挥泪而下,嘴唇微颤,轻声回了个“嗯”。
一个字,一个音,却包含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牵挂女儿的心。
白若璃眼里蓄满了泪水,记忆里那个挺拔、高大,总被她当成英雄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一个瘦弱的小老头。
两鬓斑白,面容苍老,眼眉间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原来还算丰腴的面颊,如今已凹陷下去,从前一直挺立的脊柱也弯得不成样子。
十五年的关押,足以改变一个人,不仅是外形,还有精神。
他的眼里早已没有当年的睿智和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形如枯木般的沉寂和麻木。
“爸,我回来了!这么多年您受苦了。”声音微颤,带着鼻音。
孟元康哽咽地回:“好……不苦……”
当年,事发之前,孟元康曾预感到有人要对他不利,便动用一切关系将女儿藏了起来。
果然在一周后,他成了替罪羔羊。本以为只要他主动承担所有罪名,那些人就会放过他的家人,没想到他们还是心狠手辣地对他的家人下手了。
妻子车祸身亡,寡母因接受不了打击直接死在医院。
如此大的打击,差点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疯子。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监狱,那些人绝对也会杀了他,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还在外面等着他回去。他不能让她在痛失母亲后,再失去父亲。
“爸,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白若璃那双像极了孟元康的眼睛,一扫往日的懒散,里面满是复仇的火焰。
孟元康脸上一惊,急忙摇头,大声劝道:“倩倩,你什么都不要做,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
“爸,我已经找到一些证据了。”白若璃脸色很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还有一些细节,我需要跟您再确认一下……”
孟元康深知白若璃的性格,她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立即气急地大吼:“倩倩,我什么都不会和你说的!你立刻停手——”
干瘦的身子像是储藏了巨大的能量,爆发起来,声音洪亮地震耳。
“安静——”狱警厉声呵斥了一句孟元康。
白若璃见孟元康如此激动,无奈叫了声:“爸——”
“别叫我,我不是你爸!你不听我话,就不是我女儿,你走——”
孟元康脸上全是愤怒。他当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她,她竟然还想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就算是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爸,我已经……”
“你已经翅膀硬了,开始不听我这糟老头的话了。我当年是怎么对你说的?你都记哪里了?”
“爸,你听我解释……”
“警察同志,我想回去了……”
白若璃见孟元康突然挂了电话,直接站起身,转身就走,着急地直拍玻璃大喊,但是里面却什么都听不到。
十五年后的第一次父女相见如此草草收场!
白若璃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尖锐的红指甲在上面抠出了一个洞。
看来当年的事对父亲影响太大了,已成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
只要想起就会毛骨悚然,从心底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