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依旧缓缓而行，在堵了将近三个多小时后，终于畅通了。

临近医院大门，白若璃突然接到齐越的电话，脸色微变。

在挂断电话后，对旁边的男人说：“先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

“京西别墅区，齐越找我！”

这一路上，纪泽洋的脸就没好看过，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回国后，这么多同学，你倒是跟他联系得勤，怎么？想当齐太太？”

白若璃心知纪泽洋还为当年齐越追过她的事捏酸，没生气，只是平淡地回了句：“他只是我学长。”

“学长……学长，上过高中了不起啊！”

纪泽洋年少时，在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混社会了，后来重回纪家，也是在家里接受的家庭式精英教育，要说正经学校文凭，还是初中毕业证。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随便去哪个大学挂个牌，也能拿到高学历证书，但是他懒得弄。

因此直到现在，他的学历依旧是初中。这在纪氏集团高层眼里不算秘密，但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个惊天大瓜。

白若璃斜了纪泽洋一眼，心想这男人小气起来，真跟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幼稚，必须得人哄，要不就在那生闷气，看着怪可怜的。

于是口气软了些。

“白宗杉和白若淼已经被关押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十年起，现在就剩下白小慧这个孩子。如果不正确疏导，有可能她会像白若淼一样走上歧路。我不想给自己和儿子树立个敌人……”

纪泽洋的脸色渐缓，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也不用你亲自去齐家见她，齐家穷到连辆车都出不起吗？我看齐越那孙子就没憋什么好屁。前些日子你在墨色受得伤，都忘了是吗？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会判断！”

纪泽洋见白若璃因为齐越对他恼了，心里的火苗直往上蹿，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又飙了起来。

白若璃咬着牙根，攥紧车扶手，将脸转向窗外。

两人一路无话，像是暗中较劲，看谁先主动出声服软。

最后还是纪泽洋最先出声，拍了下喇叭道：“操，出错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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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地高档开发区建在京西一带，没有高耸的摩天大厦，却谁也不敢小瞧。

这片地别看不起眼，但住的全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与纪泽洋住的月牙湾有一拼，号称京城五大宝地。

周围种的樟子松林有着上百年的历史，棵棵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即使现在已步入秋季，针叶依旧长青翠绿。

树林间是一排排规格相同的复合式别墅，独门独院，安静幽闭。

齐家的别墅就在这里，很好找，挨着别墅区内的人工湖，院内还有一棵高约30米的樟子松，别墅区就他家独一份。

纪泽洋臭着脸，将保时捷开到了齐家别墅院门口，就见齐越一脸得意地靠在院门抽烟。

落下车窗，白若璃笑着与齐越打了声招呼。

“学长，我来了。”

齐越虽然讨厌纪泽洋，但对白若璃非常友好，脸上立即带笑地回：“麻烦你特意跑过来一趟。”

“小慧情绪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就是想见你。”

白小慧是白若淼与齐越的私生女。自从白若淼和白宗杉被关押后，白小慧就被送到亲生父亲齐越那里。

齐越二话没说，不顾齐家人反对，将白小慧接进自己家照顾。

……

白若璃被纪泽洋推着轮椅进了齐家别墅院，里面的别墅外观很像上海老洋房。

白体墙身，大落地窗，二层朝阳的方向是一排露天阳台，大约半身高的阳台栏杆，像门栅栏一样排列整齐，三层阁楼的屋顶成尖状拱形，屋顶上有两个天窗，夜晚看星星时很美。

以前白若璃曾经跟白若淼来过一次，对那个小阁楼很是喜欢。

齐越指了指阁楼，对白若璃说：“小慧把自己锁在三层阁楼了。”

纪泽洋看了眼楼梯，没好气地说：“她都这样了，能上阁楼吗？让那丫头自己下来！”

齐越不待见纪泽洋，但看在白若璃的面子上忍了，迅速上楼叫了几声。

“小慧，你表姨来了。你不是要见她吗？快下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白小慧才光着脚，双眼通红地走下来。

她头发乱糟糟地散着，身上穿的校服也因为哭泣，袖口处脏得不成样子。

白若璃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地说：“学长，你家连双拖鞋和干净衣服都没有吗？”

齐越刚要回，就听到白小慧略显沙哑的声音。

“是我没换……”

白若璃看了她片刻，声音平淡地问：“找我什么事？”

“我妈……还有姥爷……真的是绑架犯、杀人犯吗？”

白小慧在说话时，头一直低着，双拳死死地攥着，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说话。

“是，警方已经发布通告。白宗杉涉嫌绑架、勒索、杀人等指控，会在半年后受审。至于白若淼她虽然只是从犯，但也不会被判轻。”

“他们……会被判多少年？”

白若璃看了她片刻，还是如实地告诉她。

“白宗杉不好说有可能是死刑或无期，白若淼应该会在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前提是她没有其他指控。”

白小慧的身子随着白若璃平淡的声音一直微微颤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紧咬的双唇慢慢张开，声音颤抖着说：“小姨……能不能……”

“不能！他们犯了法，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些你在学校应该都学过！白宗杉和白若淼绑架得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另外三个当事人……”

白小慧沉默了，跪在地上无声地抽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姥爷和妈妈会犯法。现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她姥爷是杀人犯，妈妈是绑架犯了，自己的人生算是彻底毁了。

白若璃看着白小慧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年少那段灰暗的时光，父亲入狱，母亲身亡，自己寄人篱下独自苟活于世。

“白小慧，你还没到父母双亡，世上没有一个亲人的悲惨程度。你还有个亲生爸爸，还有我这个不算太远的表姨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外界的流言蜚语是难听，但并不会让你少块肉，只会更加锻炼你的心性。待有一日你真的飞黄腾达了，那些嘲笑议论你的人只会仰望着你，谁还会在乎你是不是绑架犯的女儿？”

……

回去的路上，天空已经渐渐变黑，路灯的橘色布满了整条公路，车窗落下，探出一小块手肘。

反光镜里的女人，下巴抵着手掌，轻歪着头看向远方，她的眼神很平静，但带了些许的迷茫，像是在回忆什么。

柔顺的发丝顺风飘扬，也有一小缕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旁。

纪泽洋见白若璃从齐越家出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想什么，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别吹风了，外面冷，你身子还没好……”

白若璃收回手肘，看着车窗缓慢上升，从玻璃的反光中能看到旁边男人的表情，眼里全是对她的担忧。

纪泽洋幽幽叹了口气：“你今天没必要对她说这么多。她毕竟是白若淼的女儿，万一对你心生不满，你这番话反而养虎为患。”

终于一动不动的女人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甚在意地说：“养虎？首先她得是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