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归的余光淡淡扫过她,就要离开。
身后,顾清浅远远跑来,朝着许青舟单薄的背影。
哗啦,怦,噗通,哗啦啦。
一切仿佛发生在一瞬间。
顾清浅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许青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许青舟一不留神,直直砸上沈崇归的后背。
情急之下,她慌乱抓住他的手。
情急之下,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她带入水池。
噗通。
视线一瞬间失去了焦点。漆黑一片。
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过来。冲入耳膜,涌入眼界。
世界顷刻间被颠倒过来。灰蒙蒙,白茫茫。难以形容。
一双手死死抓着另一只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
不断翻涌着的气泡。接连不断。
不断的靠近,不断的挣脱。循环往复,看似永无止境。
哗啦啦。
沈崇归从水池里上来,身上挂满晶亮的水珠。手腕上满是狰狞的抓痕。
他将泳帽用力扯下,水珠飞溅。
泳池中,一个身影依旧不住地扑腾,没完没了的样子。
还真是没完没了。
他眸光清冷,似乎含着怒意,懒得多看一眼,径自走出泳池。
—
两天时间,起床,睡觉,起床,睡觉,再起床。
于是日子就这样在无数次循环往复中缓慢向前推移。没有人能脱离这样的轨迹。
饶这世界瞬息万变,总有一些亘古不移。
许青舟早早赶到了学校,教室里已经有一些人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渐渐地,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
许青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边的风吹草动,日新月异。
身边的座位空着,顾清浅今天没来上学。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用注射器抽掉了一部分。
也许是心存愧疚吧。可又不知如何面对。许青舟想,其实面对不面对都没有关系,这都是自然因素,是因为地板太滑。
不过这样的说辞的确说服不了谁。也就自欺欺人一下。
教室里闹哄哄的,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息。
班主任走进来,拍了拍讲台。许青舟朝她投去目光。四十几岁的女人,皮肤保养得还不错,只是与以往不同,许青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疲惫与压抑的怒火。
疲惫是正常的。至于怒火,许青舟摸不清。
不过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看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有位同学请假,先和大家说一声。还有,经过校方统一,决定安排一个同学来我们班。”
她说着,表情愈发凝重。
“他就是……”
“哎,来了来了!”
话音未落,下边早已一阵骚动。大家都齐齐往窗口那个方向看。
许青舟抬起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从窗边经过。
少年匆匆忙忙地经过,校服衣角扬起甘甜的风。
她不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但似乎,那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少年的一个不经意,悄无声息地偷走了她的整个青春。
—
总有些事情,让人永久铭记。
一个人,一句话,一个举止,便是一生。
那这一生,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
这天的课照常进行。似乎没有因为谁的出现,谁的消失而改变。
改变的是人心,在阳光触碰不到的角落,肆无忌惮地生长。
沈崇归坐在最后一排,离许青舟最远的那个位子。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说不认识她。
可是至少,现在,她成为了与他有关的人。
—
周围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变换着痕迹。
从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开始。无尽蔓延。
“他是留级生吧,听说在这里念了四五年了。”
“这么笨吗?哈哈哈。”
“哪有,人家智商低,情商可不低呢,听说……”
有意无意的对话。
许青舟看见他们的嘴唇一张一翕,牙缝里塞满笑意。
然而这些,沈崇归似乎都听不见。
那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霎时四处飞散,传进人们的耳朵。
周围的空气被一层层剥离干净。
循环往复的杂音如带刺的藤蔓,里里外外,包裹住年轻的躯壳。
刺尖扎入皮肉,钝重而不留余地的。
年轻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