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
一大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行进着,数十辆水车喷洒出巨大的水柱,仿佛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不一会儿,竹林的迷雾便散开了,云墨山庄最神秘的屏障竟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破解。
为首者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着棕色紧袖衣袍,腰间挂着两把银晃晃的狼牙锤,骑在一匹飞驰的黑色大马上,“弟兄们,过了今日,云墨山庄就是咱们雷霆门的了!”
雷霆门,武林第一大门派,以恨戾残暴著称,仗着独门的火药炮弹,横行霸道,滥杀无辜,曾在一夕间灭了三个门派,因其与官府军队暗有密切来往,这桩惨案便以“失火”这样荒唐的缘由草草结案。
说话者正是雷霆门的门主——雷震天。此时,他已来到百丈河边,吊桥早早地放了下来,似在“恭候”这个入侵者的闯入。
雷震天望着远处的云墨山庄,阴狠地笑着,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嚣张,一种嗜血成性的张狂。
云墨山庄从大门到各个庭院之间的守卫之处,竟无人值守,或是已被杀人灭口,或是早被换成了雷霆门的人。
一柱香的功夫,这些偷袭者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山庄各个重要位置安置了炸药。只要一个火苗,整个云墨山庄都会被炸成一片废墟。
当然,寿诞上的墨家人并不知道,此刻的云墨山庄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直至一声巨响,轰天而降,毫无预兆,惊鸟四散。瞬间,难闻的火药味传遍庭院每个角落。
台上的表演者不知从哪里变出各种刀剑武器,迅速杀向那些家丁和丫鬟。逃命声、惨叫声、求饶声……偌大的庭院被雷霆门的人重重围住。原本热闹祥和的宴席变成了一场恶梦。
墨倾珞第一个发觉空气中的气味不对劲,“大家小心,烟雾有毒!”
柳慕凡等人闻言,马上点了自己的穴道,以防毒性扩散。可不通武功的墨静之已经被雷霆门的人抓到,丈夫沈清风一心想着救她,忽略了毒气,没出几招便吐了一口鲜血,落入敌手。
墨老爷子看准墨倾珞的位置,大喊一声:“珞丫头,接着!”一个白色瓷瓶脱手而出,被抛向半空。
墨倾珞轻移步伐,转动身姿,迅速摆脱身旁挥刀的人,一个使力跃入空中,左手稳稳地接住了药瓶。
这瓶里是白老爷子最近研制出的“千香丸”,可解千种毒性,与灵丹妙药也差不多了。
前些日子,墨老爷子一句不经意的抬杠,激起了这位白神医的求胜心,没日没夜地研究,竟赶在墨老庄主的寿宴之前研究了出来。
白老爷子一高兴,当即决定将“千香丸”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老寿星,就连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都给作废了。他本是存着在寿诞上好好炫耀一番的心思,却想不到这丹药竟在如此场合派上了用场。
墨倾珞自己先吃了一颗药丸,然后借着轻功的优势,不断来往躲避于数名杀手间,尽可能找时机给其他人送去解药。
此刻,傅氏和赵氏正与墨庄主被困在一处,墨卿尘与墨卿风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保护着三位长辈,因对方人多势众,一人倒下便有数人冲上去,二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傅氏与赵氏被护在最里处,相比柔软的赵氏明显表现出的担惊受怕,傅氏却显得冷静许多。
另一边,墨老爷子与两位挚友处于庭院一角。白老爷子仗着一身毒物互体,没人敢靠近。炎老先生冷不丁一个暗器放出去,便能伤到数人,也吓得那些小厮们战战兢兢。
沈鸿与沈盈两兄妹则是背靠着背,互为攻守,与一波接一波的敌人周旋着。
一直乘于马上的雷震天眸光锐利,仔细观察着墨卿尘等几位墨家兄妹的打斗情况。不可否认,这几个云墨山庄的后辈,虽然年纪轻轻,可在武功造诣上的确可圈可点。再辅之以各具特色、机关精巧的暗器,想将其尽数斩杀倒有些难度。
除此之外,那位在混乱而激烈的打斗中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蓝衫男子,更令他意外。
在雷震天的计划里,这个年轻男子是不应该出现的,可如今,他却是实打实地给自己填了不少麻烦。从男子的招式轨迹可以看出,他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一招一式、一进一退都是奔着他来。
雷震天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思忖片刻,决定速战速决。一边抬起手,勒紧缰绳,让马后退了几米,一边朝手下大声喊出:“天罗地网!”
一直面无惧色的傅氏,当听到“天罗地网”四个字时,身子竟不可控制地打了个寒颤,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发号施令的男人。雷震天感受到傅氏那一抹惊诧的目光,但他刻意忽略自己一闪而过的内疚感。
随着雷震天的一声令下,只见外围的层层敌人霎时间齐齐向后急退,步伐快速齐整,“踏踏!踏踏!踏踏……”几乎同时,数十个扇形的金属厚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如磁石般相互吸引,在庭院上空“铛!铛!铛……”地不断聚集,不一会儿竟组合成了一个金属圆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似不大的金属球竟从中间缝隙处喷出一个巨大而密实的网,随着“嗖!嗖!嗖……”几阵声音,网子末端的百余根金属钉悉数没入泥土。与此同时,数不尽的圆形弹珠炸药纷纷飞向大网上空,它们好似受牵引般下降滑落,竟都准确地固定在各个网线的交叉处。
不知为何,散尽线网的金属球竟没有落下来,里面似乎别有机关,只是伴着“嗡嗡嗡”的声响在高空悬浮着。
整个过程仿佛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完成了,都没给人喘息、反应的时间。
整个中庭仿若乌云笼罩般压抑、阴暗,危险的气息令人喘不过气,倒真是阵如其名,将庭院里的所有人都网入了这个有去无回、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傅氏知道,只要这个圆球一落地,网上特制的炸弹便会一引而爆,虽然每颗炸弹仅有核桃般大小且杀伤范围不足三米,但爆发力极强,如若这些弹药一起爆炸,网子里的人无一可生还!她的心剧烈地颤抖着,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惧,如此悔恨,难道她唯一的儿子就要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心而丢掉性命?
傅氏眼看着金属球开始往下掉落,“嗡嗡嗡”的声音渐渐变弱,“不能让它落在地上!”傅氏指着迅速下落的圆球激动地喊道,声音已经发颤。
那似乎是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千钧一发之际,墨倾珞极尽所能,如一阵疾风般赶至圆球下面,双膝跪地,下腰后仰,几乎躺在了地上,双手终是稳稳接住了圆球。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圆球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死神的宣判……
爆炸声并未响起。
就在大家刚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躲过一劫的时候,远处传来雷震天的声音:“把它射爆!”
“不能让弓箭手出手!”傅氏的额头已渗满汗,手脚冰凉。
“看我的!”白老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无数个白色小球从网子的空隙扔向那几排弓箭手,瞬时,一阵白烟笼罩。
只见数十个已经点燃火苗的箭头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那些手下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火苗很快地烧到衣服上,不出片刻,那群弓箭手已经惨叫声一片,火势迅速向周围人蔓延。
“可恶!给我灭火!”雷震天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下马向前走了两步,“哼,我看你还剩多少药能用!就不信,耗不死你们!”
这边话音刚落,却又传来手下的救命声。原来是白老爷子之前散下的药粉发挥了效力,将许多远处的毒蛇引来山庄,此刻,它们正在那群身着红衣的敌人周围来回穿梭、撕咬,吓得他们一个个哭天喊地,全然忘了主子的命令。
雷震天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他没想到云墨山庄会生出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人,处处让他碰壁。
趁着雷霆门乱作一团的空当,被网子罩住的墨家等人终于有时间想办法逃出去。
柳慕凡用软剑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球周围的网线切断,帮助墨倾珞解除了束缚。墨卿尘以长笛引出的银线割开网子,墨卿风用扇子边缘的利刃在网上切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沈鸿则一个使劲儿,凭借手中短锏生生将插着金属钉的土拨开,直接把网子拽了出来。
就在几个晚辈扶着墨老庄主等人往外出的时候,没有人察觉,此刻的屋顶已危机四伏。
雷震天早已用手势暗语命几个轻功不错的手下从庭院外,偷偷上了房顶,想要趁其不备射下火箭,引爆庭院。几个手下知晓墨家人身手不凡,十分谨慎小心,不敢正面应敌,生怕这一箭还没射出,自己便先丧了命。他们从白老爷子弄倒那批弓箭手时,便在屋顶等待着最佳时机,直至墨家人尝试用武器划开网子时······
“嗖!”
“嗖!”
“嗖!”
······
数支火箭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一起发出,朝着带有炸弹的网子急速飞去,仿佛在昭告云墨山庄的末日般令人胆战心惊。
墨倾珞奋力跃起,飞入半空,双手向两侧挥舞衣袖,用衣纱缠住了网子上空的大部分火箭,旋转着落回地面,可依旧有几支“漏网之箭”。沈盈用长鞭卷住了一支,墨卿尘用银丝勾住了两支,墨卿风以飞出的扇面接住了两支······
然而,一支射向院子中心处的火箭,没有人能拦下来,它就像一个横冲直撞的火魔,直直地射入人们心底,不由得战栗、绝望。
此时,唯有傅氏还在网子里,听到箭声的墨慎之原本可以借着武功离开网子,起码可以减少爆炸带来的伤害,但他却在爆炸的瞬间本能地用力把傅氏拽到怀里护着,那一刻,傅氏心中千回百转、五味杂陈。
“砰!砰!砰!”爆炸声震耳欲聋,响彻整个云墨山庄。
呛人的火药味、烧焦味散布在空气里,逼得人闷闷的,眼前阵阵黑色浓雾弥漫,叫人睁不开眼,地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苗,隐约可以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仿若在怒斥着恶人的暴行。
曾经花团锦簇、雕栏玉砌的庭院只剩下一片狼藉,中间空地深深地塌陷下去,焦土、残骸、灰烬,哪里还能看出这里刚刚举办了一场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寿诞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