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沁努力地回想,试图想起那个女孩子的模样。无奈当时真没注意,只知道那是一个女生,根本记不得她长什么样。
甘教官让她自己想办法,明天集合时必须戴上帽子,一整套军训服缺一不可。
“我知道了。”何沁自认倒霉,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是埋怨自己当时没多注意点。
鉴于白天新生们表现得不错,晚上总教官没有给他们安排训练。所有连队分成四组,四个连队一组,围成一个圈。大家集思广益想点好玩的集体游戏,也有才艺展示。
周教官问8连有没有要给大家露一手的靓仔靓女,在地上盘腿而坐的众人瞬间躁动起来。
有不惧场的女生站起来,说自己会跳舞,手忙脚乱地找伴奏。她还没搜出来,其他人中手速快的先一步找到伴奏。大家热情地鼓掌,那女生自信更足,踩着猫步走到中间,一个wave便可以看出这是有功底的。
“噢~~~”大伙儿都在起哄,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可以隐约看到中间一个舞动的身影。
也有害羞的女孩子,说什么也不肯上场,朋友在旁边舌绽莲花也没用,说得多了还惹她烦。
何沁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垂着头,屈膝,额头放在膝盖上。
因为帽子不知所踪,何沁异常心烦,明明是一个小物件,不知怎的,引得她心情烦闷。
热闹都是他们的——何沁正揪着草坪上的草独自郁闷——突然,头被一顶帽子罩住。
帽子有点大,盖住了她的眼睛,何沁将帽檐往上掀起一点。一仰头,目之所及是一双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
时间线拉回到两年前,不,或许是12年前。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撞进这样一双秋水明眸。熟悉的感觉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向她涌去,这一秒,她看到了炸开的烟花。
纵使百般恨他,何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着实姿色过人,也难怪在哪儿都能招桃花。
捏着帽檐的手逐渐用力,何沁发现自己仍然忍不了对陆清让的恨意,裝装样子都做不到。
陆清让看出何沁对他的排斥,恰好一阵凉风从他的脸上拂过,很轻柔,他却又一次陷入无端的恐慌。
这是他认识眼前这个女孩的第五个年头,他见过她肆意玩闹的样子,见过她喜极而泣的样子,见过她气极反笑的样子,唯独没从这张脸上看到过对他不喜的表情。
从高考前最后两个月开始,何沁再也没有对他笑过,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化不开的冷漠。
何沁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屏障,除了滔天恨意,他捕捉不到其余的东西。
陆清让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滚。”何沁直接扯下帽子,扔到陆清让身上,拼尽全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陆清让有牵扯。
陆清让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可他从下午被罚跑完就滴水未进,此时嗓子发干,说不出一个字。也可能是何沁的面无表情让他没有跟她讲话的勇气,
何沁竟厌恶他到了这个程度。
陆清让拎起帽子,重新戴在何沁头上。手撑在何沁身旁的草坪上,低沉的声音在何沁耳畔响起,“何沁,这才第四个月。”
因陆清让突然靠近,何沁下意识地往后缩。听了他的话,撑在身后的手骤然攥成拳。
呵!
她就知道,陆清让这人难缠,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放过她。
“好!”何沁沉默一会儿,脸上突然绽开一抹明媚的笑。
“陆清让你要跟我来真的?行啊,我奉陪。”
何沁说这话的语气和以往迷恋他时对他说话的语气别无二致。尽管话不中听,陆清让还是惊喜地看向她。
“我有想过要不就放过你得了,陆清让,是你自己要撞上来。”
何沁这番话听得陆清让不明就里,他不禁开始质疑是不是这个世界有bug,他这个突然被何沁喜欢又突然被她讨厌的人都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何沁,我想我有必要对你坦诚,向你敞开我的心房。你会意识到,你在我心里和我的生命是同等重要的,不,你更甚。
这一段话被陆清让在脑子里反复推敲,话到嘴边了却如鲠在喉。
他还没说出来就已经预测到何沁听了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算了,他还有时间,不急于一时。何沁当年怎么被他泼冷水,被他拒于千里之外,现在通通得还回来。
没有关系——陆清让这样想——他爱何沁,爱她的一切,她的小任性,她的唠叨,也爱她的冷漠。
8连队伍里已经有人看到了陆清让,频频回头看他和何沁。
何沁脸都黑了,不耐烦地推陆清让,“滚回你的连队,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被人当猴看。”
陆清让闷声笑出来,拍拍何沁的头,利落地起身走开。
头顶的帽子应该是陆清让洗过的,何沁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洗衣粉味道。这是陆清让用了很久的牌子,久到何沁一闻到就会想到他,就像现在。
想到又能怎样呢?何沁自嘲地笑笑,想想还真奇怪,对彼此的味道都了如指掌的两个人,竟然要互相算计。
按照前世的事件来往回推,陆清让应该是从大一开始布局。
何沁盯着陆清让悠闲地往12连走的背影,眼神从平静变得阴鸷,看来,她得开始着手查查陆清让身边的人了。
翌日一早,12连教官见陆清让没有戴帽子,脸色变了变。这才军训的第二天,这个小子就状况百出,出状况就出状况吧,他偏偏还扛得住罚。
“唉!”教官叹了口气,走到陆清让面前,狠狠地拍他的肩,“小子,帽子呢?知不知道穿戴有问题会扣整个连队的操行分?”
陆清让要是在意这些那就不是陆清让了,他从来都没有集体荣誉感。确切地说,陆清让根本不需要融入集体。一般都是集体融入他,他就往那儿一站,那就是门面儿。
不过陆清让这回还算给面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比起前两次教官叉着腰大吼大叫,他像个看客一样看着教官气得冒烟,表情都没变过,态度实在是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