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离开后,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引着二人到了一处凉亭,两人刚刚坐定,又有丫鬟端来了茶水点心。
穆绾庭挑眉看着这一切,昨日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却发现,这宅子里里外外的人,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普通商贾人家调教出来的下人。
洛凌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对着穆绾庭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些东西放在太子那里,太过扎眼,只有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才能保证这些东西的安全。”
穆绾庭明白洛凌君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皱眉,“或许,周管家要给我们看的东西,便是这次太子执意要我们来南四郡的目的。”
虽然还不知道周管家要带过来的是什么,但是既然吴家是帮着太子在四处搜集消息的,那周管家这里必然是有第一手的消息。
不多时,周管家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等走近了,穆绾庭和洛凌君才看清楚,那托盘上放着的,竟然是一本本的账册。
“这是这几年小的奉命搜集的,南四郡各大小官员这些年来的犯罪证据,希望能对二位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周管家将托盘放在石桌上,详细的跟两人介绍道,“这些账册都按着时间整理好的,您二位过目。”
穆绾庭随手拿起一本,这本账册并不厚,封皮的左上角用蝇头小楷写着两个字,薛岷。
下意识的看向洛凌君,洛凌君接过账本看了一眼,皱眉解释道,“这个薛岷是天元二十年进士,后来外放到陵城做了个小小县令,今年秋天就该期满,到云城述职了。”
“这个薛岷与荷城薛家,是什么关系?”穆绾庭抬头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垂眸敛目,“正是那薛家的嫡子。”
说起荷城薛家,穆绾庭和洛凌君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之前在荷城见过的薛家庶子,那庶子虽说是被家族厌弃,生活却依然很有牌面,不是一般商贾人家能比的,听说那庶子身后还有荷城汪家撑腰。
如今荷城薛家的嫡子,在陵城做一个小小县令,听起来似乎是被庶子比了下去,但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薛岷既然出现在账册里,自然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辈。
洛凌君缓缓翻开那本册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册子上写的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让人想要了那薛岷的脑袋,而他在任不过两年多,竟犯下如此多的恶行。
突然,洛凌君被其中一条吸引了目光,皱眉看向周管家,“这里写薛岷意图强占民女,王氏抵死不从,薛岷便让人将王氏的哥哥打了个半死,王氏一家现在何处?”
这册子上写的情况,怎么看都和王老虎的遭遇很像,只是之前并未听王老虎的白青生说过,王老虎曾被人打得半死,所以洛凌君需要再确认下。
周管家凑过来看了看,“您说的是王家村的王老虎和他妹妹王婉儿吧?”
“你认识王老虎和他妹妹?”穆绾庭也放下手里的册子,抬头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点了点头,“王家村是实在不算富庶,村子里大多数村民都是姓王的,只有村尾的几家是外来户,这几家外来户偏巧都住在王老虎家附近。”
“薛岷强抢王婉儿不成,便诬赖王老虎杀人,要将人下大狱,幸好旁边几户外姓人拦着,不然这王老虎可能就死在牢狱里了。”周管家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那薛岷狗急跳墙,狠了心要将这几户人家全部整死,幸好王老虎带着人逃了出来。”
王老虎得罪的是荷城薛家的嫡子,怪不得他说那县令在陵城与荷城都有人脉,走投无路了才会去拦路抢劫。
“后来他们去了哪里,还有人知道吗?”穆绾庭挑眉问道。
周管家摇了摇头,“听说后来他们逃到了荷城,也没落下什么好来,再之后人就都消失了,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了。”
吴家和周管家只负责搜集贪官污吏的罪证,并没有义务查探王老虎的踪迹,因此也并不很了解。
穆绾庭点点头,如此说来,只要王老虎他们不主动露面,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又简单的翻了翻托盘上的册子,基本南四郡的官员都在册了,有些不那么张狂的,可能三人五人写一本册子,有些夸张的,竟然独自一人就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最过分是就是陵城城主顾思德,册子最厚,写的最满,穆绾庭和洛凌君翻看的时候,脸色就越来越冷。
“竟然纵容城中富户挖掘河堤上的泥土!”穆绾庭冷着脸将册子扔到桌子上,扔完册子还是觉得不解气,看向周管家,“那些人挖掘河堤要做什么,是怕自己没办法连累全城百姓,一起给他们陪葬吗!”
淮河大堤被挖的一个断口一个断口的,怪不得会决堤。
周管家面色不太好,之前他们也想办法给太子递过消息,但是都被顾思德拦了回来,甚至还差点暴露,之后他们便再没有机会往云城传递消息了。
“之前他们并没有这么嚣张,不过是贪污些钱财,并不害人性命。”周管家一阵唏嘘,“但是自从那个薛县令来了之后,顾城主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只要是能来钱的方法,他都要尝试下。”
薛岷是荷城富商的嫡子,虽然只是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但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比城主府还要气派,又一次他邀请顾思德来抚上做客,顾思德对于薛府的奢华很是诧异,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县令府上竟然如此豪华,而他堂堂一城之主,府上竟然这么寒酸,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后来经过薛岷和其他有心思的人的蛊惑,便开始大肆敛财,甚至草菅人命。
“是有人说,河堤上的泥土粘性高,用来建房子能保证百年千年都不倒,城中一些富户便把主意动到了这上面。”周管家叹了口气,继续道,“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暗地里买卖,挖掉的河堤也会尽快填起来,后来就越发的明目张胆,甚至开始公开竞价。”
一开始还只是有些人偷偷地到顾思德府上,给他一笔银子,趁着夜色去将河堤挖开,天亮之前再重新用石块和沙土将河堤还原。
后来直接就闹到了明面上,几个富户争夺一段河堤,公开竞价,价高者得,而且挖土的时候也不再避着人,甚至有些人还敲锣打鼓,以此当做炫耀。
而且挖开之后的河堤,也没有人记得再修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