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乐呵呵的道,“我就怕啊,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了,到时候这世上便没有人再护着你了”
穆绾庭一听眼圈就又红了,洛凌君心里也动容,这话靖国公也偷偷和国公夫人说过,那语气是少有的悲戚,一改他往日的英姿雄发,当时洛凌君还没有感觉,现在看着穆老爷子,突然就想起来当时祖父的模样。
洛凌君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但他又怕穆绾庭哭起来收不住,眼睛这才刚好了,若是再哭个好歹,这中秋夜宴也没办法参加了。
劝了好久才让穆绾庭没有再次失声痛哭,老爷子看的也是一脸心疼,挥了挥手让两个年轻人赶紧离开,省得勾的他老人家也要哭一哭。
但是老爷子身边时刻不能离开人,穆绾庭收拾好心情之后还是赖着没走,老爷子哼哼了两声又让人把棋盘摆了出来
这会儿棋盘上还空空如也,显然老爷子已经意识到之前那盘棋不能继续了,穆绾庭笑了笑也没说话,指使着洛凌君去跟老爷子下棋。
洛凌君想了想,凑到穆绾庭耳边,低声问,“老爷子棋艺如何?”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下,你要是能赢一把,都算老爷子输。”穆绾庭这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老爷子正好能听到,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别听她瞎说,咱们爷俩随便下下就行,不必在意什么输赢。”老爷子很是豁达的摆了摆手。
这下洛凌君心里已经明白了,今天下午这棋,他是输也得输,不输也得输,于是也很豁达的笑了笑,“外公可要手下留情啊。”
果然一下午的时间洛凌君都一直在输棋输棋输棋,输的倒是也不多,但哄的老爷子十分开心,看的穆绾庭直翻白眼,觉得洛凌君实在太阴险了。
等掌灯的时候,穆荣尘来接几个人去前院,就看到老爷子开心的合不拢嘴。
“老师今日高兴。”穆荣尘搀着老爷子走在前面。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仲黎是个会哄人的,咱们家丫头跟着他受不了委屈。”
穆荣尘也笑着点点头,跟在后面的洛凌君得意的看了穆绾庭一眼,穆绾庭冷冷的哼了一声。
穆家的正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暮尘老人的学生,大多数是捡回来的孤儿,或者是像叶千裳和金阳那样的,本来有家族但是家族不愿意庇佑他们,甚至家里人都离世了的。
老爷子快到正厅的时候,里面就得到了消息,很快便安静下来,自发的走到门口迎接老爷子。
“外公您慢点。”穆荣尘去张罗别的事情,洛凌君和穆绾庭扶着老爷子进了正厅。
在场的人见了虽然诧异却都没表现出来,叶千裳推着金阳的轮椅走在最前面,倒不是因为他们入门早,而是他们身份特殊,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嵊国前太子,一个是久负盛名的晋阳公子,别人都比较尊重他们,自发的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但好在大师兄在忙别的,二师兄早年过世了,身为三师兄的姚均也因为家族的事情被抓,叶千裳和金阳走在最前面倒也不显得突兀。
“老师。”
“老师。”
叶千裳和金阳先跟老爷子行礼,金阳甚至还想让叶千裳扶他起来,被老爷子拦下了。
“你腿脚不方便,就别折腾了。”老爷子笑着拍了拍金阳的肩膀。
其余徒子徒孙也依次和老爷子行了礼,穆绾庭和洛凌君随后也跟在场的师兄们打了招呼,便扶着老爷子到了主位上。
“都落座吧。”老爷子笑着坐在主位上,摆了摆手示意穆绾庭也下去落座。
穆绾庭笑着坐在老爷子腿边脚凳上,“师兄说今日有桐城送过来的螃蟹,稍后我给您拆一个。”
螃蟹是凉泗的大祭司鸾湆让人送来的,凉泗国土面积很小,从桐城到牧城,最多也就半天的路程,螃蟹送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了,都还是活的,穆荣尘一看各个膏满黄肥,便让人赶紧上锅给蒸了,等晚上开宴的时候,配上菊花酒,肯定十分美味。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这螃蟹是谁送的,不禁又笑的满脸褶子,“拆螃蟹倒是谁也没有你拆的好。”
穆绾庭被夸了自然心情很好,笑的一脸得意,“那可不,我笑的时候,还不会吃饭就能拆蟹了,拆完吃干净再拼回去,还能组成一只完整的蟹呢。”
老爷子笑着哼了一声,“就你厉害!”
穆绾庭开心的摇头晃脑,对着洛凌君眨了眨眼,洛凌君给她使了个眼色,穆绾庭立刻吐了吐舌头,不再那么得瑟了。
没过多久,穆荣尘便带着人过来传菜,看到穆绾庭坐在老爷子腿边,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坐到洛凌君下手那个空位。
这个空位原本是姚均的,他离开之后,照例空座位要保留两年,才可以安排给别人坐,但是穆荣尘进来就坐了上去,似乎丝毫没有要给姚均保留座位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不禁偷偷观察老爷子的脸色,但是观察了好久,菜都上齐了也没看到老爷子脸上有不悦的情绪,甚至他还和穆绾庭有说有笑的。
众人这下是终于明白了,穆荣尘坐那个位置,多半是和老爷子商量过的,甚至有可能是老爷子授意的。
“这是要彻底将姚均赶出师门了?”鹤源抬手给穆荣尘倒了一杯酒,趁着倒酒的时间,小声的问道。
虽然这样问,但鹤源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当年隐情的人,他知道当年穆荣尘若是坚持,老爷子不可能收姚均做学生,穆家和姚家有旧,但老爷子也有他自己的坚持,姚家的孩子并没有能入他法眼的,勉强收了姚均也是因为穆荣尘。
穆荣尘端起酒杯挡在面前,笑着回到,“他愚昧无知,莽撞残忍,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归原位罢了。”
说完,他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砸了咂嘴,笑着道,“我来老师身边快五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参加中秋夜宴。”
“感觉如何?”鹤源又抬手给他满上。
这酒是穆家自己酿的菊花酒,每年都会酿上几百坛,埋在地下十年才挖出来,也只在中秋夜宴上喝,往年穆荣尘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忙完也没心情喝酒了,来了快五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里悠然闲适的喝酒。
穆荣尘又咂么了两下嘴,笑着道,“好酒。”
“是大师兄酿的酒美。”鹤源笑着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杯,也一饮而尽。
穆荣尘端着酒杯愣了一会儿笑了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