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步道,彼岸花开,花开千里,不见归来!
————前记。
“官大人,您收下,这仗不差我家这个兵!”
老蔡伯手里拿着一大把银两,遮遮掩掩的递向那名官差怀里。官差是个明白人,但这钱却实在不能收不下,只好难为的推辞道:
“蔡伯,这事这回真做不了主!”
官差将银两往外推,老蔡伯却立马便了脸色:
“怎么就非得要让我蔡家绝了后?”
官差不敢知声,老蔡伯继续为难道:
“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范权来,我看他到底要带走我多少个儿子!”
官差一脸为难:
“蔡伯,我就是权叔让来的,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只能这么办了!”
两国交战,民不聊生在所难免,这一场战争打了十年之久,兵、粮匮乏,老蔡家原本有三个儿子,现在就只剩下了蔡延。
老蔡家算不上阔绰,但由于早年间,世道太平,经商挣了些钱财,与官家也有些交情,即便是这战乱年代,也都还勉强过得下去。
蔡延是老蔡伯唯一的一个儿子,就怕着征兵,才十六岁的蔡延,老蔡伯就为他四处寻姑娘家,早点分家,可还是没来得及。
老蔡伯死活不交人,官差也知道这范蔡两家交好,冒犯不得,便只好回去了。
没等范权自己上门来要人,老蔡伯便领着蔡延去到范家。听闻老蔡伯要来,范权赶紧去迎。
老蔡伯携子蔡延刚进大门,便见范权迎面走来,老蔡伯那双腿像是突然没力了似的,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蔡延见此状也跟着跪在一旁。
老蔡伯哭喊道:
“范大人,我就剩这个儿子了,您就行行好,给我们蔡家留个后吧!”
范权急忙上前搀扶,老蔡伯一阵哭哭啼啼不愿起来,这时范权瞅了瞅一声不响,跟着他爹跪在地上的蔡延。
“跪着干嘛,赶紧把你爹扶起来啊!”
蔡延正要起身,老蔡伯便厉声道:
“我蔡家不能绝后啊,大人不免征役,我们便长跪不起!”
蔡延唯唯的继续跪在地上,低着头,范权看着这不依不饶的父子,他干脆也双脚一曲跪在老蔡伯跟前:
“老蔡,我对不起你们蔡家,也对不起父辈结下的情义,可这事我范权做不了主啊,即便我丢了这身官职,也换不了延儿免役,王已传旨,挨家清点,抗役,逃役者一律处死!”
老蔡伯更是痛哭流涕,哀怨不断,范权无奈低头跪在他跟前,而一旁的蔡延也跟着啜泣了起来。
三人相对再无多言,这时范权一把握住蔡延的手:
“老蔡,你就信我一次,把延儿交给我,我一定带他回来。”
王命难为,老蔡伯哭天无路,也只能就此了。
而就在此时一支飞箭穿过范权眉间,一箭插在蔡延跪着的胯间,顿时间吓得蔡延往后一仰,翻倒在地。
随后范权身后传来一女声:
“国难当头,大丈夫应保家卫国,跪地哭哭啼啼,倒不如去那战场,还自己家园一个安定,还天下一个太平!”
范娄萱年近桃李,但终未嫁,破瓜年便同父亲范权征战沙场,胜过多少热血男儿。
范权起身斥责道:
“瞎闹什么,延儿还小,况且这种情况,任谁都舍不了手!”
范娄萱去将老蔡伯扶起,老蔡伯也没再抗拒,她向老蔡伯礼貌的笑了笑,然后走到蔡延跟前,并伸手示意要拉他一把。
蔡延看着娄萱过来有些怯怕,他没让范娄萱拉他起来:
“萱姐,我,自己来!”
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范娄萱手里拿着弓,看着蔡延道:
“你要想好好的读你的书,那你就得先放下你手里的笔,笔可换不了太平。”
兵役是无法避免的,有着无数的人为此而家破人亡,在对立之间,在王权之下,在信仰之中,谁都无法避免,哪怕是非要换一句,为国之战,虽死犹荣。
范权救不了他老蔡家的儿子们,就连自己唯一的女儿他都说服不了。
那年范权战归,险些回不来了,还未入城,十五岁的范娄萱便已出城去迎,她是这北戈城统军之女,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她一身素衣,轻纱随风而扬,向着满身是伤颤颤巍巍的父亲奔走而去。而身后跟着的蔡延弟弟也一同去了,他想遇见的是哥哥蔡均。
而范权身后不过数十人,一眼望尽。
范娄萱如孩童初见久违的父亲一般,一下子撞进父亲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范权脸色苍白,但还是笑着,不停的用脸去蹭范娄萱的额头。
范娄萱仰着头,早已泪湿尽,她问着范权:
“蔡均哥哥呢?还有其他人呢?”
年幼的蔡延不太懂得悲喜,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范娄萱身后,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哥哥在哪!
范权鼻子也一下酸了起来,只是不断的安慰范娄萱:
“不哭,宣儿最听话了,不哭!”
一番冷静后,范娄萱牵着年幼的蔡延向后面的伤兵走去,这里的伤兵,她每个都能叫出名字,有从小见自己长大的长辈,也有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哥哥们。
站在人群中,范娄萱看着伤兵与亲人们相拥而泣,她很难受,但却不在哭泣,她弯下身从士兵身边将刀拿起。
另一手将自己梳妆起来的长发打散,那一刀下去,长发尽断,范权没能拦住,也劝说不了。
“我不想再成为去等待的那个人,不想要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有去无回,从今天起,虽为女儿身,我也要做一名士兵,就算不能回来,那也请让我和你们一起。”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在一旁的蔡延更是被范娄萱的呐喊与割发给吓到了,哥哥的离开给他带来不可名状的悲伤。
而一向温柔恬静的娄萱姐突然这样,更是让他厌恶战争,甚至避而远之。
从那后范娄萱变成了一个短发假小子,整天骑马射箭,舞枪弄棒。范权说劝不了,而次年便一同上了战场!
可蔡延却不同,他从小便是跟在范娄萱后面的小尾巴,喜爱诗书,而后他便终日不出家门,也不再去找范娄萱,即使见了面也会换个称呼,把娄字去掉,叫萱姐,没再多半句,便自己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