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城
在与世隔绝的仙踪玄境里有一座城,城中有四道门,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每一道门所通之路的尽头皆是一座山,四座山高耸入云,山况美如仙境,是仙踪玄境中脱颖而出的最高最玄妙的四座高峰。
此城便是幽兰城,被包围在四座高峰的中心位置,幽兰城中每一道门都有自己的名字,根据其所对立的山名而得名,分别是斗妍门,南蝶门,炎烈门,阎魔门。
斗妍门位于城的东面,门前的大路通往斗妍峰,斗妍峰驻守的仙门大家乃是花家,花家族长名唤花满楼;南蝶门位于城的南面,门前的大路通往灵蝶峰,灵蝶峰驻守的仙门大家乃是南宫家,南宫家族长名唤南宫决;炎烈门位于城的西面,门前的大路通往炎烈峰,炎烈峰驻守仙门的大家乃是炎家,炎家族长名唤炎烈阳;最后所谓的“阎魔门”便是指的北门,能得此名是因阎魔门前大路所通的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阎魔峰。
其实最初,阎魔峰不叫阎魔峰,而叫药圃峰,药圃峰初始遍地药草,林间食草动物因常年以药草为食,其肉,其血皆有一定药性,是医者采药的绝佳之地,里面应有尽有,早年曾有人感慨,想是此处乃仙家药园,因仙人千年无病而弃之。直到数十年以前,药圃峰忽出妖魔鬼怪从北门入城祸害城中百姓,这座峰便被改为阎魔峰,这道北门便被称为阎魔门,甚至连阎魔门都被一堵墙封死,周边还设下防护结界,防止意外。
南蝶门
在东西南门,每一条通往城中心的通道上,皆有一条繁华的街道,从早到晚热闹无比。街道两边坐落着各种楼宇,有茶楼,酒馆,肉铺,客栈,药房……街面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细细一瞧,还有许多货摊摆在街边,都是售卖一些精巧之物和杂货的,也有卖茶水糕点的,被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许是小户养家糊口的,因为街上有茶楼,同行是冤家,故不敢造次,街中心,还有一个奇怪的摊位,摊位上方挂着一面幌子,上面写着“鬼面之毒,一药难求。”而摊位前,众多双举着银钱的手伸到了摊主的面前,摊主却稳若泰山,高深莫测……
一个少年站在肉铺门前,穿着华丽的锦缎衣衫,黄黑相间,贵气耀眼,少年身材修长,清新俊逸,当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却偏偏穿着打扮与自身气质格格不入,生生破坏了人人羡慕的大好皮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少年身上,皆是发出低低地啧啧称赞之声,其中不乏有一些男子的由衷赞叹。
另一个少年带着衣服上的金丝黑帽从肉铺店沮丧地走了出来,同样锦衣华服,身段相比门外少年显得娇小许多,锦衣宽大许多,不过,样貌亦是俊美,亦似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多了一份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看着人模人样,居然想白吃白喝,哼,有老娘在,没门儿。”肉铺内传出一声恶狠狠,带着妒意的警告之声,是肉铺里的老板娘,老板娘体态圆润,脸上肥腻,精明老练,一看便知身材娇小少年乃是女扮男装,而且“少年”说话并未掩饰女儿之声,声音软糯,方才肉铺老板便是被其美色,甜腻音色所诱,欲送“少年”一笼肉包,不巧,被老板娘发现,老板却是妥妥的惧内之人,老板娘夺回肉包,扔回笼中,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肉铺老板,肉铺老板立刻惋惜,依依不舍地驱赶“少年”。
二人正是换了衣衫的叶萧和雪落。
“叶萧,你的蓝雀能不能帮我再叼点吃的回来。”雪落失落地扯掉头上的帽子,捂着早已饿的咕噜咕噜大叫的肚子,有气无力地道。
叶萧却漠然道:“不能。”
雪落低头瞧了瞧身上的长衫,又瞧了瞧周边明里暗里投射来的炙热目光,无奈道:“你的蓝雀倒是挺会分辨哪些布料是上品,居然给我们叼来如此华丽的衣服,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这样打扮,可还算低调行事?还有,今天一早上也正是因为这锦衣华服才迫得我一粒米都没入口。”
叶萧却似充耳未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因为他不饿,所以也不急。至于是否低调,也无所谓了,从他们踏上幽兰城大门,身后便已有暗桩盯上了,只是不知其用意,所盯究竟是何人,于是叶萧便按兵不动,欲静观其变。
两人就这样并排向前而行,陆续引来无数人的回眸窥视,雪落突然紧紧凑到叶萧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叶萧的胳膊,不怀好意地道:“喂,叶萧,你养的蓝雀究竟有多少只,我看今天帮我们叼衣服的蓝雀就有十来只吧,还有没有,不如你再唤它们来几只,我给它烤了当早点吃怎么样。”
叶萧眼睛微眯,挑眉道:“你确定你能捉住?”
雪落自信满满,朗声胡诌道:“当然,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这些年,我也吃过不少,可不都是我自己捉的。”
叶萧想起在洞**初见雪落时,她的手中便是牵着一只兔子,以雪落的身手若是想要捉住一只行动反应都十分敏捷的兔子实际是很难的,然而她确实是捉住了。
叶萧眉头一皱,沉声道:“想都别想。”
雪落悻悻然道:“为什么?你若是不唤来,下次再见它们,我便偷偷捉来烤了吃,或者,我可以去下套,逮下那么几只烤了吃,不让你看见。我就不信凭我人类的智商还拼不过一群鸟类。”雪落边说着还边磨拳搓掌,蓄势待发的模样。
叶萧眉头蹵的更紧,须臾,黑着脸道:“你等着,我去弄吃的。”
雪落突然唇角上扬,一副得逞的笑意蔓延开来。
来到幽兰城外时,迫于青天白日,雪落衣衫不整,裙摆破烂,二人又无银钱,雪落曾想让叶萧偷偷入城偷一件简单的衣服来换,奈何,叶萧死活不答应,道:“此举乃偷盗行为,非君子所为,况且我并不需要更换衣物。”
雪落无奈,道:“那就这般模样进去,反正一开始也是你在介意,我无所谓。”
叶萧却沉声道:“此番入城,需低调谨慎,不可过于招惹旁人注意。”
雪落无奈,低叹道:“那你说该当如何,反正你别想丢下我,我死也要跟着你。”
叶萧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招出十来只蓝雀,抚摸蓝雀时,那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爱惜之意,歉意之情。后来十多只蓝雀联合,不知从谁家叼来两件锦衣华服,黄黑相间,耀眼无比,轻柔无比,叶萧却丝毫不在意衣服的金贵,反而更加歉意,爱惜地抚摸蓝雀的羽毛。
至于后来为何叶萧也换了衣服……雪落突然憋着笑意,那是因为蓝雀刚好叼来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雪落瞧了瞧两件黑色镶金丝的长衫便心生恶念,故意抓了一把有些湿润的泥土,往叶萧身上抹,白衣胜雪瞬间被污染,叶萧眉头蹵成小山丘,眸光寒冷,隐忍着怒火好半晌,最后还是不得不换上了金丝黑色长衫。
从那时雪落便知道,这群蓝雀对于叶萧而言当是无比珍贵,他也绝不会容忍旁人伤害它们,只是不知,叶萧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些蓝雀。
不过不重要,雪落只需要知道这些蓝雀能成功牵制叶萧就可以了,这样自己便不会轻易被他嫌累赘而摆脱。此时,雪落说要捉了它们,烤了吃,就是想要试探这种牵制对叶萧是否有效,效果能有多好,所以才故意说的,如果有效,还可以顺带让叶萧代替自己去厚颜无耻的要早点吃,谁叫他一路上听着她叫饿时,无动于衷的。
街上凡是有吃的地方都被雪落问了个遍,原本以为美色可以诱得一份吃食,岂料,这幽兰城中凡是开店做生意的老板,皆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而且店主竟全是惧内之人,加上雪落一身锦衣华服,说是没钱吃饭,确是没人能信。
叶萧身边只有一家卖糖水糕点的摊子,摆在角落里,他走到摊前,摊位边上站着一位妇人,低着头,正从篮子里拿出各色糕点摆到桌上的盘子里,妇人似乎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忙抬起头。
是一名老妇,花白发,面容苍老,慈眉善目,应该是摊主,叶萧顿了顿,有些不忍开口,欲转身离去。
“小伙子,来点什么,老婆子这里有糖水,有家传秘制的糕点,包你吃了下次还想吃。”老妇人见是一位衣着华丽,样貌俊美的少年,面露喜色地喊道。
叶萧低声拒绝道:“不了,我不饿。”
老妇人继续道:“不饿没关系,可以先尝一尝,味道好,下次再来。”
叶萧撇了一眼糕点,做工虽不算好看,但香甜的味道确实十分诱人,“不用,我……”
“他没钱,”雪落突然走到摊位前,眼巴巴地瞅着摊子上的糕点,垂涎欲滴,“大娘,这些糕点真的可以尝么?”
老妇人见又来一个俊秀少年,声音软糯,便好奇地打量一番,突然了然地笑道:“闺女,你怕是饿了吧,没事儿,没钱就不给钱,随便拿了吃,大娘不收钱。”
“大娘,真的可以不给钱吗?”雪落虽这么问着,她的手却早已伸到糕点上,只差毫厘便可触碰到糕点。
“不收钱!”老妇人笑吟吟地盯着雪落,慈眉善目地道。
叶萧一把捉住雪落不老实的手,扔到一旁,皱眉道:“不可。”
雪落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继续盯着糕点,委屈道:“好,我不吃,还是吃蓝雀的肉吧。”言罢,便转身欲离开。
叶萧却一把钳住雪落的胳膊,嘴角抽动,勉强抬起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最小,最小的糕点,递到雪落手中,面如寒霜般道:“给。”
雪落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转瞬即逝,故作为难的将糕点慢慢放入口中,慢腾腾,小心翼翼地咀嚼。
叶萧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雪落含糊不清地跟摊主道了声谢谢,急忙追过去。
“你怎么了?”雪落小心翼翼地仰头盯着叶萧,见他面露不悦之色,神色黯然道:“好嘛,好嘛,等我有钱了,就把糕点的钱还给大娘,这总可以了吧。”
叶萧顿了顿,点点头。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对他说过的话,“萧儿,你要记住,以后如果爹娘不在萧儿身边,无论萧儿落魄到何种境地,都不可欺负老人,不可抢夺老人手中的吃食,银钱,一定要想办法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如此教诲,是叶萧三岁那年,他的母亲在街上指着一个少年教导自己的,亦是屈指可数的教诲。那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身手却十分敏捷,只是眨眼之间,便抢走了老翁挂在腰间并用手护着的一个钱袋,不费吹灰之力,老翁老泪纵横地在街上到处寻找自己的钱袋,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是叶萧的母亲从少年手中夺回钱袋还给老翁的,最终少年去了哪里,只有母亲知道,母亲却也从来没有说过。
突然,街上一阵嘈杂,过路行人纷纷避让,一群青衣修士神色肃然的将叶萧和雪落包围起来,个个持剑对着二人。
一名青衣修士冷声道,“带回去。”
灵蝶峰,灵蝶阁议事厅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老实在你的房间呆着,熬过一个月便放你自由?”一名紫衣妇人围绕着雪落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隐忍着怒意道。
“一个月?自由?什么意思。”雪落困惑道。
紫衣妇人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这么费尽心思地逃出去,不就是为了提前享受自由,现在再装糊涂,有何意趣。”
雪落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宫雪落。”紫衣妇人怒喝道:“别给我耍花招,今天我就告诉你,在这最后的二十多天里,我是不会再让你逃了,我会死死地盯着你,哪怕是你突然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封印在那间房间里,直到换回我的女儿。”
紫衣妇人说的很认真,目光冷冽,决绝,大有换不回女儿而同归于尽的意思。
“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动怒。”远处一声低沉的男声传来,在议事厅主位上,一个身着灰白长袍的中年修士正用狐疑的目光盯着雪落,他就是灵蝶峰的镇山仙首,灵蝶阁的族长,幽兰城的城主,南宫决,而紫衣妇人正是他的夫人,叶情依。
叶情依隐忍着怒火,一甩宽大的紫衣长袖,转身走到一旁。
南宫决双目不怒自威,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南宫雪落,你究竟是如何逃出灵蝶峰的?”
整座灵蝶峰外均布有结界,结界布控从不固守成规,皆是不定时自动变换,交换方位,如不胜了解其规律,绝不可能轻易破除,亦是南宫家族第一任先祖刻意为之,其目的意在保护族人安全,免受意外伤害。若在无人破除结界的情况下,想要安全出入灵蝶峰,历任南宫宗主自有特殊助力:灵蝶。
灵蝶乃灵蝶峰独有,是整座灵蝶峰的安全守护之神,灵蝶可依靠人的气息分辨周边之人是否是熟识之人,因南宫子弟皆是出生于灵蝶峰,从出生婴儿呼出的第一缕气息开始,所有南宫子弟的气息皆被灵蝶所熟识,灵蝶可准确无误地识别出哪些是南宫家族子弟,然后亲自带领南宫子弟避开结界,安全进出灵蝶峰。若非南宫家子弟,必须接受灵蝶触碰监测,若灵蝶能接收到南宫宗主授权出入灵蝶峰的记忆,便可安全出入灵蝶峰,否者必然会陷入灵蝶峰内的各种结界,震动山中所有高阶修士,警示南宫家子弟有外来人入侵灵蝶峰。
而在南宫决眼前的少女,虽是亲眷,却并非出生于灵蝶峰,又因从小被关在灵蝶阁最为僻静的冷月别院,受叶情依的封印所困,灵蝶亦从未涉足冷月别院,所以灵蝶不可能熟识她的气息,而南宫决亦从未授意少女可离开灵蝶峰,灵蝶自然也不可能探测出少女有此种记忆,只是,少女仍然安全逃出了灵蝶峰,如若不是灵蝶带路,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灵蝶峰?
雪落只觉一头雾水:“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刚才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你们信不信?”
南宫决面色一凝,不知是怒还是在思考。
叶情依的嘴角则微微勾起,冷冷的笑容中表现出明显的“我不信”三个字。
南宫决突然离开座位,缓缓从高处走向雪落,待到雪落面前,南宫决面无表情地扣住雪落的手腕切脉,须臾,他眉头隆起,又重新切了一次脉。
“你身中剧毒?”南宫决沉声道。
“不知道。”雪落耸耸肩,神色淡然,又道:“应该是吧。”叶萧说过她身上的毒深入骨髓,那就应该是的,而且叶萧也说过,深入骨髓而已,无妨的。
南宫决道:“你不怕?”
雪落道:“怕,怎么不怕,我是极其怕死的人,你们把我抓来,劈头盖脸的就是质问,威胁,我还正担心我的小命不保。”
南宫决瞧着雪落一副淡然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害怕之意。
叶情依突然信步如飞般走到雪落身边,指腹搭上雪落的脉搏,只是一瞬,便用力掐住雪落的手腕,举到雪落眼前,怒喝道:“你是不是见过太叔崖?”原本叶情依是怕她死的过早,有误大事,却不料探出如此惊人脉象。
雪落手腕吃痛,挣扎着要脱离叶情依的钳制,不料,叶情依此时怒火正盛,越挣扎钳制的就越紧,雪落心中连连叫苦,手上却识趣的不再挣扎,“什么太叔崖,根本没听过。”
叶情依冷哼道:“你身上之毒乃是太叔崖独有,非他亲手所为,又有何人能有如此手法下这种毒。”
雪落皱眉做最后挣扎,见终是无力摆脱叶情依的钳制,只能放弃,轻叹道:“你能不能先松开你的手说话,咱们都淑女一些,动口不动手。”
叶情依一怔,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她顿了顿,用力甩开雪落的手。
雪落边揉着手腕,边道:“我说,你们呢,现在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就算问了,说了,我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多了‘不知道’,这位……大姐又会火冒三丈,伤身,又伤肝的,何必呢,你们说是不是?”
雪落瞄了一眼叶情依,瞧她肤白貌美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说少女,明显不是,说妇人,却又觉得年纪未到,所以本能的就称呼其叫“大姐”,只是这位“大姐”冷冰冰的,动不动就发怒,让雪落极为不喜欢。
一听“大姐”的称呼,叶情依不笑反而更怒了:“闭嘴,尊卑不分,该罚。”
南宫决阻止道:“夫人,确实不必动怒,为夫观她多时,确不像故意装糊涂,大概是出行这几日发生了什么,让她失去了记忆。倒也无妨,只要人还在,便不算违约……”
不等南宫决说完,叶情依冷哼一声,道:“违约?哼,是哪门子的违约,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个贱人自己跟自己在约定,她把这个她生下来的野……丫头丢在南宫家,还刻意留书让我亲自抚养长大,就是存心威胁我,恶心我。”
叶情依本想说“野种”二字的,却转念想到,这所谓的“野种”的父亲就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丈夫,虽然当年是她的丈夫跟别的女人鬼混了一夜,但是谁都知道是那个女人暗中设计,南宫决只是醉酒后又被摄了魂魄,着了道,才生出这个看着都觉得恶心的“野种”。
南宫决嘴角抽动,面色难看,夫妻之间爱惜和睦的感情就在当年那件事后,出现了裂纹,除了心痛,他也有恨意,只不过与眼前这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当年还没有她,这么多年自己也从未去关心过这个女孩,哪怕是一眼,目的也是为了安抚他最爱的,最无辜的妻子,只不过,发生过的事永远不可能消失,这将是二人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雪落此时大概能明白这尴尬的关系,为何眼前的紫衣妇人对自己的态度会是如此这般,搞了半天,自己大有可能是小三所生。
“小三?”雪落心底突然闪过一丝痛意,心里感觉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
“南宫宗主,鬼面蛊既然已经出现,就代表太叔崖当年并没有死,我们所喂养的鬼面蛊克星也该试试其效果如何了。”叶情依突然提醒道,此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杀意浓烈,但很快,这股杀意又被勉强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透着一股无可奈何。
南宫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叶情依,又看了看雪落,还是忍不住道:“此举恐怕不妥。”
叶情依却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妥,当年太叔崖的蜘蛛毒害了多少修士,普通百姓,若不是那些慷慨赴义的修士亲自试药,又怎么会配出解药,后来的鬼面蛊正是因为对其不了解才束手无策,这么多年来南宫家一直致力于研究破解鬼面蛊的方法,早年终于得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却终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一试效果,如今既然太叔崖亲自送给我们这一次机会,为何不试。”
南宫决为难地道:“她……”
叶情依的目光落在南宫决脸上,漠然道:“她?她又如何,她好歹也算南宫家子弟,本就该为灵蝶峰子弟,还有幽兰城百姓出力,只不过是让她试一试效果而已,夫君是不舍得呢?”
南宫决痛苦地对视叶情依,道:“夫人,情依,你明知道……我不是。”
叶情依心如刀绞,撇开视线,道:“既不是,身为幽兰城城主,南宫家族的族长,就不该阻拦。”
南宫决不再言语,只是突然转身背对着叶情依和雪落,算是默许了。
“喂,你想干什么?”叶情依倏然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雪落背脊冒出一层薄汗,她连连后退,几步之后却突然动弹不得,心下一阵慌乱。
“逃不掉的,这是你的命,要怪只能怪你那不知廉耻的娘。”叶情依捉住雪落的手腕,漠然低声道。
雪落只觉手心一阵瘙痒,低头一看,一只全身透明的虫子正沿着手心慢慢爬向手腕处,虫子的形态犹如蛆虫,看着恶心,雪落确实干呕了片刻,想要挣扎抖掉手心的蛆虫,无奈,动弹不得,她闭上眼睛,喊道:“叶萧,救我。”
叶萧却也是束手无策,他全身被一根青色的绳子捆绑着,只要一动,绳子便收缩的更紧。
“你刚刚叫他什么?”叶情依突然加重手中的力道讶然地问。
雪落哪里听的到叶情依在说什么,手心的蛆虫已经爬到手腕处,蠕动须臾,便消失在经脉处,经脉随着蛆虫的蠕动鼓动起来,瘙痒难耐,灼热难耐,不多时,经脉里鼓动的蛆虫消失不见,紧接着全身如同火炙一般,肤色发红,血液似乎滚烫,骨骼肌肉如万蚁啃噬,胸口气血翻涌,指尖涨痛,似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叶情依早已松开捉住雪落的手,远远的退去,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如同蛆虫般的蛊虫真正的威力,自从太叔崖消失后,这鬼面蛊便也随之消失,早已研究出的可以破解鬼面蛊的蛊虫,却终是没有合适的活人试这蛊虫的效果,不过南宫家依然让自家子弟人手备上了一条蛊虫,以防万一。
叶萧突然站在雪落身后,雪落绵软的身体正好靠在叶萧的身体上,她的额头满是汗珠,面色通红,身体滚烫,宽大的衣服早已湿透,身体却依然是动弹不得。
叶萧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叶情依还惊讶于叶萧快如闪电的身手和越看越熟悉的面容,突然被问话,竟怔怔的如实道:“是蛊虫,专门克制太叔崖的鬼面蛊的蛊虫,是食过经特殊方法提炼的千种毒物,百种毒草,火性中药的蛊虫,能进入人体,驱除人体内的异物。”
“会如何?”叶萧垂目盯着雪落。
叶情依道:“不知,从未人体实验过。”
叶萧猛然怒视叶情依,道:“如何解。”
叶情依避开叶萧的怒视,道:“无解,除非这蛊虫能成功驱除她体内的鬼面蛊,否则终生不出。”
叶情依迟疑片刻,突然注视叶萧,缓缓道:“你可是叫叶萧?你的母亲叫萧白薇?你的父亲叫叶忘尘?”
叶萧身体微微一震,警惕地盯着叶情依。
南宫决突然转身,疾步走到叶情依身边,讶然道:“夫人,你是说,他是……”
叶情依目不转睛地盯着叶萧,点点头,哑声道:“可以肯定,他是大哥的儿子。”
南宫决激动地欲伸手去触碰叶萧的身体,叶萧的身体却是一缩,避开了,“你们究竟是谁,为何知道我娘的名字?”
南宫决正欲说话,叶萧却突然低头,他感觉雪落的身体正顺着自己的身体向地上滑去。
叶萧冷声道:“解开我。”
南宫决不假思索,随手一挥,叶萧身体上的青色绳索便退去,飞回南宫决的乾坤袖中。
叶萧抱住已经无力的雪落,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搭上雪落的脉搏,眼睛死死盯着雪落右手五指指尖不断冒出的暗黑色血液,“体内平衡已破,鬼面蛊不可出,迫归。”
南宫决面露难色道:“鬼面蛊乃太叔崖独有,如何种蛊,如何解,亦都只有太叔崖一人知晓,多年来,南宫家只研究其解法,却不知如何种?”
叶情依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只琉璃小瓶,将地上奄奄一息的鬼面蜘蛛装进瓶中,又取出一只小瓶将蛊虫装进去,放在手中,淡然道:“能解就好,何需知晓如何种。”
突然,躺在叶萧身上的雪落面色痛苦,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原本通红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吐脏了你们家的地板。”雪落勉力睁开眼睛苦笑,虚弱地对南宫决和叶情依道。
叶萧皱眉,目光冷冽,运气隔空一把夺过叶情依手中装有鬼面蜘蛛的琉璃瓶,拦腰抱住雪落的身体道:“不解可活,解了必死,此种解法倒不如不解。”
言罢,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南宫决突然挡在叶萧身前,“她是为幽兰城百姓试药,必须留下,她不可以走。更何况,此刻她不宜颠簸,灵蝶阁有静室可供她修养。”
叶萧不理他,毅然向前跨出一步。
南宫决目光一凛,挡在叶萧面前的身体巍然不动。
雪落见势,虚弱地叹道:“算了,叶萧,我们身无分文,出去也是挨饿,说不定……说不定我一时兴起,还会……还会把你那蓝雀捕了下腹,倒不如就在这里歇脚,既……既可以保全蓝雀,还有……还有免费的食物,其……其……其乐融融。”
她原本想装作没有大碍,故意玩笑用语,缓和氛围,却不想越是多说一个字,气血便猛力在体内翻涌,好不容易压下欲脱口而出的铁锈味儿般的热血,把话勉强说完。
“闭嘴。”叶萧低头俯视只剩半条命的雪落,冷冷地道。
雪落只是嫣然一笑,又重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