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的直觉没有错,且他闻到的味道也没有错,整个荆棘之地包括他们四人现在所处的空旷之地四周,血腥味儿由远至近愈来愈浓。
花少卿也闻到了,且听到了叶萧说的声音,他想了想,道:“叶兄是否在想它们是如何出的石窟?”
叶萧肃然道:“不,我在想它们为何到现在才来。”
花少卿道:“可能它们刚从石窟出来?”
叶萧沉声道:“不会,倘若刚出来,不可能从百里之外围过来。”
花少卿惊讶道:“叶兄是说它们早就出来了,只是又分散开来,想要将我们合围?”顿了顿,花少卿皱着眉,又道:“叶兄怎知它们是从百里之外围过来的?”
叶萧面无表情地道:“猜的。”
花少卿用怀疑的眼神瞧着叶萧,他不信叶萧的说辞。
南宫贝儿突然道:“不可能吧,我们离石窟也没有走很远,就算它们早就出来了,也不能专程跑到百里之外再合围我们。”
花少卿道:“贝儿说的没错,叶兄是如何看待这一点的?”
叶萧默然半晌道:“这个,我也不知。”
南宫雪落倏然幽幽地道:“你们说,这些蜘蛛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控,而那个人就在百里之外,它们先被招到了百里之外,然后又分散从百里之外合围?”
花少卿顿了顿,道:“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希望这个可能不要成真就行。”
仙踪玄境的人都知道,能控制毒蜘蛛的只有太叔崖,如果此地有人能控制毒蜘蛛,那只能说明太叔崖还活着,是太叔崖在控制这群蜘蛛。
南宫贝儿突然冷声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该在这里等死。”
花少卿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淡声道:“不是等死,呆在这里反而更安全。”
南宫贝儿困惑道:“为什么?”
花少卿道:“树多的地方只会利于毒蜘蛛藏身,它们随便藏几只对我们来说都是威胁,反而空旷之地不利于它们隐藏,与我们而言,视线会更清晰更容易防备毒蜘蛛的靠近。”
南宫雪落看了看被野草淹没的脚,道:“这么深的野草,就算藏几十只毒蜘蛛我们也一样看不见,除非将这些野草尽数除掉。”
花少卿笑了笑,道:“这个简单。”
言罢,花少卿抽出赤翎剑跃到高空,在高空持剑倒立着旋转,一阵微风拂面而去后,花少卿已然回到了地面上,他直立着身体,握剑的手随手在空中一扫,眼前地面上到小腿肚的野草竟然在一扫之下齐根而断,紧接着又是横空一扫,倒在地上的野草在一瞬间摩擦着地面移动到一丈开外。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花少卿的速度很快,动作很轻,南宫雪落感觉自己仅仅是眨了两眼,在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地。
花少卿持着赤翎剑立在原地,剑势未收,握着赤翎剑的五指收的更紧。
同时,叶萧手中的噬魂剑倏然发出“铮铮”的嗡鸣声,剑身自主抖动个不停,犹如活物一般,似在生气,似在害怕,又似蓄势待发的状态。
叶萧感觉手心的剑柄欲脱手而出,眉头一蹙,五指收紧,将噬魂剑牢牢握住。
南宫贝儿的剑很平静,剑就是平常剑的模样,剑身在午后阳光的沐浴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反而是南宫贝儿,五指收紧,握剑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也仅是一瞬,她倏然又松开收紧的五指,常态握剑。
南宫雪落瞪大了眼睛,身体僵在原地,她忘了做表情,忘了害怕,忘了呼吸,忘了要将嘴巴合上,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四个人,四种状态,皆是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一丈开外那密密麻麻,停滞不前的毒蜘蛛,一排一排,一圈一圈,一直延伸到周边的树林里,看不见的地方也许还有更多。
难怪花少卿最后一剑仅仅是将野草扫出一丈开外,原来是被这数不尽的蜘蛛挡住了去路。
四个人,三柄剑,三个人背对背将南宫雪落围在中间,一步一步移到圆形的空地上。
每一个人的身体在此时多少都有些冰冷,无论能不能消灭这些蜘蛛,只要看到这么多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蜘蛛,都会感到全身发麻,发冷。
“怎么会……”南宫雪落震惊地道:“怎么会多出这么多蜘蛛?”
在石窟,南宫雪落,叶萧,花少卿看的最是清楚,当时从血池出来的蜘蛛虽然也很多,但绝非像现在这么多,这里的蜘蛛比血池多出了数十倍。
花少卿微微摇头,沉声道:“很难想象这玄阴山究竟有多少蜘蛛。”
南宫雪落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蜘蛛,想了想,又困惑道:“这么多蜘蛛从未离开过玄阴山是不是很奇怪?”
花少卿苦涩地一笑道:“是很奇怪,不过眼下还有更奇怪的。”
南宫雪落道:“是什么?”
花少卿道:“它们……为什么停下来?”
南宫雪落倏然惊醒,她一直没有注意,眼前的蜘蛛是停滞不前的。
叶萧的剑仍然在发出铮铮的嗡鸣声,且越来越响,剑柄在叶萧的手中躁动,双刃剑身发出冷冽的寒气,寒气刺骨。
前几排的蜘蛛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噬魂剑发出的寒意,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如此僵持了良久,叶萧的噬魂剑倏然脱离了他的手中,剑悬空平行飞出,如电光火石之速,一剑穿透了叶萧正前方一排的蜘蛛躯体,直到数百数千只蜘蛛躯体分成两半,噬魂剑才停止了躁动,回到叶萧手中。
花少卿剑指活着的毒蜘蛛,无奈地笑道:“叶兄的剑很有个性,很急躁,也很嗜战,好像很怕我们不对这些蜘蛛下手似的。”
也许是噬魂剑斩百蛛激怒了活着的蜘蛛,活着的蜘蛛仅是停顿了须臾,便一个一个按顺序撅着屁股从腹部某处向高空喷射出蛛丝来,前排的蜘蛛先喷出一根蛛丝,且每一只蜘蛛只喷射出一根白色蛛丝,蛛丝随着微风在高空飞扬,忽高忽低,仿佛在空中寻找着什么,后排的蜘蛛只是撅着屁股并未吐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南宫雪落怔然地仰头看着在高空飞扬的蛛丝,四面八方都有蛛丝飞扬,每一根蛛丝仿佛都在寻找着对面的某样东西,倏然,南宫雪落面色苍白,大喊道:“快斩断蛛丝。”
只听“丝”字音刚落,叶萧前方的蛛丝尽数被斩断。
花少卿仅是慢了一瞬,也将自己面前的蛛丝斩断。
南宫贝儿咬着牙,冷着脸,斩断了她面前的蛛丝,南宫贝儿不想听南宫雪落的话,总感觉南宫雪落没有资格指使她该怎么做。
南宫雪落脑海里想的却是陈丫丫的日常生活。
虽然陈丫丫生平过得凄苦,悲惨,提心吊胆,但是她也有她的娱乐,她的可爱之处,每当雨后天空放晴,地上的湿气逐渐减少,陈丫丫便会藏在枝叶繁茂的树丫之上,守着蜘蛛来吐丝结网,有时候蜘蛛很厉害,它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喷射出一根蛛丝来,任蛛丝随风飘扬,直到蛛丝附着到某样物体上,它便会顺着这根长长的蛛丝爬行,边爬行边织网,直到织出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网来,它便躲到暗处,等待着猎物撞到网上去。
陈丫丫通常会静静地躲在暗处看着蜘蛛把网织好,猎物自动撞到网上。如果撞上来的是蝴蝶、蜻蜓、小鸟,陈丫丫会破坏蜘蛛网,解救蝴蝶、蜻蜓、小鸟,可能有时候救了等于没有救,蛛网太粘,蝴蝶、蜻蜓通常会失去它的翅膀;如果撞上来的是蚂蚱或者其他小型昆虫,陈丫丫会辨别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然后取下能吃的用火烤了吃。
又一波蜘蛛喷射出蛛丝在高空随风飞扬,叶萧,花少卿,南宫贝儿在瞬息之间又一次斩断了蛛丝。
一波接着一波,蛛丝斩断后掉落在地面上,白花花的一片。
花少卿边斩蛛丝边道:“雪落仙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南宫雪落苦笑道:“我若是说它们想当着我们的面,在我们的头顶织一张网困住我们,你信不信?”
花少卿道:“我信,我当然信,太叔崖的毒蜘蛛本来就是史无前例,纵是没有固定的物体供它们结网,我也相信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办法。”
南宫雪落幽幽地道:“是,它们本来就很聪明,可能某些方面人类还比不过它。”
南宫贝儿斩着蛛丝,听着花少卿和南宫雪落的对话,心里倏然冒出了一小团火焰,她愠怒道:“你们两个讲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如专心对付这些毒蜘蛛。”
南宫雪落识趣地闭上嘴巴,向着叶萧的方位又靠近了一些。
花少卿将赤翎剑掷出,换用双手四指御剑斩络绎不绝的蛛丝,边御剑边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么多蜘蛛,远处还不知道有多少蜘蛛,它们若是这般轮着喷蛛丝,我们的体力迟早会消耗干净,若是御剑飞行又会被蛛丝拖住,怎么着都是消耗体力灵力的活儿。”
南宫雪落倏然想起叶萧在冰棺里的模样,忍不住道:“恐怕最后我们还会被它们包裹成一团白色的雪球模样。”
南宫贝儿大声喝道:“南宫雪落,你给我闭嘴。”
南宫雪落再一次识趣地闭嘴,静默了片刻,突然她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正欲低头去看,身体倏然一倒,撞开了毫无准备的正在斩蛛丝的三人,双腿被什么东西一拉,整个人躺倒在地上,向着一片密集的荆棘之地拖去。
南宫雪落来不及大喊,亦没有反应过来要大喊救命,整个人已经被拖到了荆棘里面,还在不停地拖动,速度很快,快到荆棘的刺扎到她的肉里,她都来不及感受是否疼痛,来不及感受身体里究竟扎进了多少荆棘的刺,来不及感受背部与地面摩擦的火热的疼痛,她便不醒人事,沉沉昏睡了过去。
叶萧和花少卿想要去救南宫雪落,刚踏出一步,他们的双腿便被蛛丝缠住,这次不是一根,而是很多根,仅是一瞬间,他们的双臂,腰身皆被蛛丝缠绕,蛛丝粘稠,结实,还多,且都带剧毒。若非叶萧不惧毒素,花少卿身穿金羽甲胄护身,恐怕二人此时已经剧毒加身,一旦运起体内灵力必会加剧毒性,无力反抗,直至死亡。
花少卿的赤翎剑脱手,随着他的手指驱使的动作,赤翎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回到花少卿身边,在他周身极速转了一圈,蛛丝便很快被割断了。
叶萧身上的蛛丝早已被他震断,于他而言,纵是这些蛛丝再多,也比不过那冰棺里的蛛丝结实,毒性强烈,况且他从小与这蛛丝贴身接触,从小为了脱身与蜘蛛茧抗衡,早已可以徒手撕开一个牢固难破的蜘蛛茧,这些蛛丝从他出第一剑斩断蛛丝时,他便发现根本不足一惧。
这次他们都提高了警觉,避免再次被蛛丝缠绕,花少卿边斩蛛丝眼珠子边四处扫视,心下不由一惊,脱口喊道:“贝儿。”
南宫贝儿不见了,在他们被蛛丝缠绕的时候不见了,四周全是蜘蛛,根本不见南宫贝儿的身影。
花少卿心急如焚,斩着蛛丝的赤翎剑随着花少卿的情绪多了几分戾气,一剑出,蛛丝化为灰烬。
叶萧手上的动作很轻,很快,脚步一步未动,他感觉到了花少卿的剑意中多出来的戾气,于是边斩络绎不绝的蛛丝边静心聆听方圆百里的声音,须臾,他用剑指向不远处的密林道:“那里,南宫贝儿在那里,已经被蛛丝困住。”
花少卿顺着剑指的方向看去,虽然他只看的到一片树林,但是内心已经相信了叶萧的话,南宫贝儿就在那里,此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毒蜘蛛,目中露出几许杀意,幽幽地道:“叶兄,我去救贝儿,雪落就交给你了,如果相救成功,我们在……”他想说相救成功再汇合,但是他却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哪里适合汇合。
叶萧的剑倏然又指向荆棘之地的背后,漠然道:“那里汇合,那里有水,有树很安全。”
花少卿顿了顿,道:“好,叶兄,我们该大开杀戒了。”
叶萧只是沉声道了一个字:“嗯”
他们知道此时不能御剑,一旦御剑蛛丝只会将他们的剑和人同时缠住,就算他们的剑很厉害,非同一般,但是面临如此之多的毒蜘蛛,除了消耗体力,灵力,一丝好处都没有。
于是,二人兵分两路,用各自的剑诛杀毒蜘蛛,杀出一条血淋淋的混合着残破的蜘蛛尸体的道路。
叶萧的路还多出了许多被斩碎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