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丰都的大多数人沉浸在睡梦中。薄雾之中，这座依山傍海而建的年轻都城散发出一种朦胧美。

高耸的城墙从沉船湾的鹈鹕码头一路延伸到断背山，把城市围得严严实实。城市的中心是一座红色屋顶的神圣大教堂，安放着共和国的英灵；白色禁魔石铺就的广场前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一个手握书本的国王紧握拳头目光坚毅，翘望着南方。

一排排红色屋顶的房子沿着广场前的几条宽阔主路蔓延而去，一直到延伸山脚下。几个巡夜的士兵依靠在墙角，他们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不停地打着哈欠，有一句每没一句地聊着辉月酒吧新酿出的黑啤酒。

此时，几只乌黑的渡鸦从遥远的南方飞来，它们穿过海雾，盘旋在城市的上方，片刻之后向着不同的方向落下。

其中一只落到了大教堂旁边的繁星庄园里，这座位于共和国大道一号的庄园是执政官艾德·莫雷特的官邸。

“哇哇哇·····”

渡鸦刺耳的叫声立即惊醒了玛德，作为官邸负责消息传递的饲养员，他赶紧抹了抹口水，从信鸽房里的木床上跳下来。

玛德解下渡鸦腿上的细竹筒，瞧了眼编号，密封良好的油封上带着一个不显眼的数字七，“第七军团来的消息，写得会是什么呢？”

环顾四周无人，他赶忙把竹筒塞到怀里，又把渡鸦塞进笼子里，只倒了几滴水，瞧着渡鸦咕嘟咕嘟喝光，心里又打起了锣鼓。

半个月前，他在新月赌场赌红了眼，不但输光了积蓄，还欠下了一百奥利斯的高额赌债。按照他的薪水，不算利息大概也要两三年才还得上，何况还是高利贷。而债主在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告诉他，如果跑了，他会亲自问执政官要账。

玛德没有胆量跑，也不舍得跑，他这弱不进风的瘦弱身体，根本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工作了。

不过在他挨第二次打的时候，隆吉的管家埃蒙给他偿还了二十个金币，并且把他拖到角落里，小声告诉他，只要把莫雷特收信的内容弄出来，每一封信十个金币。

“这可是机密，要是被发现，会被活活打死的。”

“没关系，你下次还不上钱一样也会被打死。”

渡鸦在飞行过程中有时会遇上老鹰或者被猎人射下来，所以存在一定的耗损，玛德大着胆子拦下了三封，很快拿到了三十个金币。

不过发信人迟迟收不到回复往往会发出第二封，并且会在信中提到之前的事，这让玛德慌张了好几次。

聪明如玛德，他冥思苦想找了新办法，那就是把竹筒下部戳上一个小洞，然后把用钩子把小纸条掏出来，看完消息塞回去，再用蜜蜡封死竹筒下部，天衣无缝，简直完美。

就在他关上鸽子房，小心翼翼掏洞时，一双眼睛透过木窗缝隙把这些收尽了眼底。

直到完成一切，玛德再次起身，给那只渡鸦倒了半碗水，顺便往它身上洒了几滴，最后又倒了半碗大麦粒。他清了清嗓子，捧着竹筒蹿出了房间。

“乔拉管家，有急信，从南边来的。”

一个老管家晃了晃脖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后花园里出来，“大惊小怪，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急信，那只鸟飞了一整夜，羽毛都湿透了，估计饿疯了，现在正拼命地喝水吃大麦呢。”

“给我吧，”乔拉管家接过细竹筒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你辛苦了，好好补一觉吧，我这就给执政官送去。”

乔拉慢悠悠穿过花园小道，吩咐手下准备好早饭之后，这才推开了莫雷特的房门。

艾德·莫雷特早就醒了，他依靠在散发松香味的床边，手里握着一柄军刀，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自从官邸里连续发现几个隆吉家的间谍之后，他再也睡不安顿了。

“大人，这有封信，第七军团发来的，”乔拉递上竹筒，指着并不显眼的蜡封小声道，“玛德已经掏出来看过了，他也被隆吉家收买了。”

“奥斯丁他到底想做什么？下一步，是不是该派人刺杀我了？”

艾德叹了一口气拆开了蜡封，倒出信条，只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克维尔突然发难撤掉了大部分军官？苏莱曼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脸写信来说。”

片刻后他又冷静下来，“看来克维尔这臭小子藏得够深的！不，这显然早就计划好了，一定是奥斯丁授意的。”

“绿尾巴？克维尔倒下露出了绿尾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拉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两三遍，提出了一个猜想，“克维尔上任之前，我们的眼线看见保民官家里来了一个僧侣，据说是从巴伐利亚来的，后来跟着克维尔一起上任了。

会不会是保民官对克维尔下咒了，毕竟他一直怀疑那小子不是他的种。”

艾德明白乔拉的意思，巴伐利亚帝国一直盛行各种魔法力量，格拉姆远在边境，又没有禁魔石的庇护，这的确是一种合理推测。

“他蛊惑克维尔拿下第七军团，再顺便要了他的命？”

“没错。”

“要是这样，那我们可一直小瞧了奥斯丁，”艾德从床上跳下来，动作迅速地穿上执政官长袍，“奥斯丁的胃口可真好，我真怕他噎着！”

两人走出房间，准备召集幕僚商量对策。

刚刚迈出几步远，就远远听见一阵哭喊声，“父亲，父亲您要给我做主······呜呜呜·····”

一个俊美的姑娘只穿着一件睡衣，连鞋子都没穿，满脸泪水地冲过来，她身后几个仆人也紧一路小跑过来。

艾德搂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的好希灵，告诉我，怎么了？”

“克维尔不要我了，他说我跟他之间根本没有爱情，他不想再做你们两个人的傀儡了，”怀里的姑娘哭得很伤心，“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可是我还爱他呀！”

艾德眉头一皱，身旁的仆人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开口道，“刚才卫兵说有个小孩扔下一封信，嚷着说是给小姐的，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仆人手里那张皱巴巴湿哒哒的信像极了一封宣战书，艾德眼里冒着火，却强忍平静道，“希灵，别哭了，我会给你问清楚的。要是克维尔玩弄了你的感情，那我就亲手宰了这小子给你出气。”

“不，父亲我不允许你伤害他，”希灵收起了眼泪，坚定道，“我要去格拉姆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希灵，我不允许！”艾德双手抓着她的胳膊，对着几个仆人怒吼道，“在我没有弄明白这些事情之前，你们要看好小姐，那也不准去，就待在这儿！”

“另外派人去请夫人，就说我说的，她的假期已经结束了，赶紧回来陪着小姐。”

眼看仆人们架着希灵，强行把她拉回了房间，艾德却平静下来，“克维尔与希灵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有感情的，这个我看得出来。不然我也不会允许希灵嫁给这个背负骂名的臭小子。

如果乔拉你的猜测没错，那么一定是克维尔看穿了奥斯丁的计划，性命堪忧所以不想拖累希灵，对吗？”

“大人，这是个猜测，并没有证据。不过，依照克维尔的性格，他的确会这么做。”

“那我也不会感激他！”

艾德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奥斯丁太过分了，我们要给他一个教训。”

瞧着南方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派个调查团去，带上驱魔师与剑手，找个理由撤了他的职务。

如果他还有救，那就把他带回来。要是没救了，那就悄悄要了他的小命，别让他遭受折磨了。”

“用什么理由派调查团呢？”

“前两天的刺杀案好像还没有找到凶手吧，以元老院的名义督促一下正合适。”

乔拉犹豫了片刻，“那玛德怎么处理？”

“杀了他，别让隆吉家知道克维尔的事，”艾德想了想又道，“算了，他的父辈就效忠我的家族，一直忠心不二，这次应该是有把柄被抓住了。总之你想办法，我要留着他给隆吉家传假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