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未若嘴角提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抬头,一双黑眸清明干练,“秦月国三皇子,晋成昊。”
“嗯?竟然不是晋非寒?”千峰炎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当郗未若说道这惹不起的人物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月的那位十二皇子,况且那人还是秦月主帅。
“休战期夜袭,就连皇上,第一个想到的主使者也是敌国主帅吧,而晋非寒现在恰恰是秦月的储君理想人选,虽年轻,但处事从未行差踏错,却在休战期触了此等大忌,皇上想想,这样一来,谁会受益?”郗未若的条理很是清晰,一袭话下来,更是在人心湖上激起一阵涟漪。
千峰炎也品出了她话里的味道,眉心微微拧起,抿着嘴唇在思考着什么。以晋非寒的行事风格,大可不必搞这么一通给自己惹来麻烦。
“我们与秦月是属于相对的立场,你这样,不是帮了那晋非寒?”千峰炎面上掠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疑虑,这丫头,难道和秦月的那人扯上了关系。
郗未若倒也不惊奇于他由平静温和转向复杂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回道:“若不这样做,那便是帮了晋成昊。”
显然,这句话在千峰炎那里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郗未若继续说道,“倘若我们这次认准了主谋是晋非寒,按照各国的规矩,他必须身死谢罪,没错,以我们的立场,在当下的情况除掉晋非寒,确实是解决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可这样,秦月和靖北在将来势必会有一场大战。”话到这儿,未若稍稍停顿了下。
“说下去。”千峰炎示意她继续,毕竟,这事情似乎还真没有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晋非寒,乃秦月皇帝最器重的小儿子,他若死,虽于公合情理,但于私,秦月皇帝一定会记恨于心,等到过了休战期,一定会寻得理由攻我靖北,以报当年丧子之仇,等到储君定为其他皇子之时,我们便是损己国之利为他们铺路的垫脚石。”
“可这样,不也是让他失了另一个儿子?”千峰炎问道,不是他瞻前顾后,而是秦月这几年的实力壮大各国都是有目共睹的,而靖北的实力,若是这样与秦月耗下去,倒是会变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对于秦月皇帝来说,牺牲另一个儿子来保住他最宠爱的儿子,他是一定会做的,而且,我们如此明察秋毫地审问,还洗脱了晋非寒的清白,就相当于卖给秦月一个大人情,再者,那晋成昊是因为陷害弟弟未果才这样,想必秦月皇帝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蛮失望的,更不会立他为储君,帝王家本薄情,失了就失了。”郗未若不卑不亢道,丝毫不避讳触及皇室这一话题。
皇帝很是有深意地看了郗未若一眼,但还是觉得她说的作为解决之法确实在理,于是缓缓道:“既如此,便依你所言吧。”
秦月皇宫。
“看看你干的好事!”秦月皇帝将靖北来的那封书信狠狠地往晋成昊脸上一甩,声音里满是怒气。
“父皇,本来儿臣是可以挽救的,可儿臣也不知,那靖北的那丫头怎么就那么邪性,我派出那么多高手竟然无一返还!”晋成昊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身的凌人气势在皇帝面前也尽数收敛。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轻视对手,太高估了自己,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把晋非寒当成一个毛头小子,把靖北那丫头当成一个少不经事的空壳将军吧?”秦月皇帝面上一片阴霾和深沉,长吁了口气。
“是,父皇教训得对,儿臣以后会记住的。”晋成昊咬牙,带着一股强烈的不甘。
几日后,秦月和靖北达成和解,彻底停战,然而秦月处死的确是一位名不在册的都尉,说是这都尉曾是旧朝余孽,曾与皇家结怨,以秘法习得易容术化作三皇子晋成昊之貌指使那些士兵,想挑起皇室及两国争端。
到这,便是秦月夜袭一事的终结,即使有一堆让人匪夷所思的谜团,却只是被当做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两国都没有再深究。
靖北,一道圣旨传下,称少将军查案有功,特许提前结束休制,其任由禁卫军统领叶斯年接管,念平国公府余荫,特封岚阳郡主。
“这就是变相的削权啊!”平国公府,衷心气得不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郗未若一个大苹果啃得正香,看见衷心这个样子,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我说,你晃得我头都晕了,衷心。”
“哪有这样的,用人时候就少将军长,少将军短,不用了,就给个空头名号的郡主!”衷心还在那儿碎碎念,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行了衷心,自古帝王多疑啊,再说,我杀了安远城的人,你觉得他能在皇帝面前说我好话吗?”郗未若混不在意地笑了笑,衷心虽然还是很气,但看自家小姐如此释怀,也终是放心一些。
郗未若其实也看得通透,裴翰是安远城的人,前世她没动他,是因为他还没犯到她头上,可这一世,敢动她的人,她便是杀了他又如何。而上一世那些秦月士兵是在那次夜袭后就不知所踪了,更别谈让他们擒住一百三十名兵俘。所有的事情于前世都在变着,就好像命盘在转一样。
秦月皇帝找替死鬼为晋成昊开脱,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千峰炎不这么想,总怀疑她和秦月国之间有什么,她也没办法。
不过她并不担心,在这个以魂力为尊的大陆,官职什么倒成虚名了。
插手这秦月夜袭一事,几乎就已经够打乱这一世的轨迹了,虽说这一世被撤了这少将军之衔让她有些意外,但是她倒也觉得一身轻了,前世又何尝不是风头太盛,被千南彻给盯上呢,她勾起一个冷笑,千南彻,你最好祈祷这一世别死得太难看。
她的魂力属火系,火系魂力分六阶,下绯,浮朱,白炎,绛赤,烈光,火擎,每一阶分七等,而她现属于白炎六等,在人界,很多武者一辈子都只能是止步于第一阶,因为一阶里的七等实力悬殊也是非常大的,每晋一等都是魂力的一次突飞猛进的提升。
她也不知自己是自身就带有这样高等的魂力还是其他,反正有实力就够了,除了处理干净前尘旧账,她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这一世,她脑子里总是会冒出那陌生的场景,而且几乎每一境,都有他,而那境中的自己,亦是让她既陌生又有一种熟悉感。
重生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或许,这一世让她避了少将军的锋芒,就是在那给她留下时间,去解开一些谜团。
秦月。
“寒儿,你应该知道,你三哥他是被陷害的,他怎么可能伤你?”晋恒渊放下皇帝的架子,完全变成了一个规劝自己儿子的苦口婆心的父亲。
“父皇,”那墨色衣袍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仅这一眼,他便轻松地捕捉到了晋恒渊眼底的暗芒,他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斜倚在榻上,胸前的衣襟微散开,尽显不羁张狂。
“我说过了,停战,军中事务我不再接管,将这摊子给晋成昊,或者你随便挑一个,我没意见。”
他修长的手指轻覆在额前,语气慵懒随性,仿佛交出去的不是军权,而是一个便宜的东西。
“寒儿!”虽是这样叫,那人却终是没有忍住,语气稍微有些变调。
察觉到这一声的异样,晋非寒挑眉,眼中暗含满满的深意,“父皇,我累了,您平时,不是最宠我的吗?”他这几句说得很慢,声音带着一股邪魅,听到晋恒渊耳朵里,竟是让他有些心里发怵。
“父,父皇当然最宠你了,啊,既然,既然寒儿嫌军中事务麻烦,父皇便不强迫你了,只不过这……”晋恒渊竟有些语无伦次,他自己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就让他这老成深算的人竟是乱了阵脚了呢。
“父皇,您的野心,儿臣会帮你完成的。”似是猜到晋恒渊想要说什么,晋非寒道。
“儿臣需要一年的时间,父皇可愿意等?”他声线微挑,看着晋恒渊。
“愿意等,下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这一年父皇当然等得起!”晋恒渊喜不自禁,心下却是一阵痛快,一直没能除掉这晋非寒,他装慈父这么长时间,终于要熬到头儿了。
“那寒儿你先休息,父皇就不打扰了。”晋恒渊退出了他的寝殿,转身,面上即现出一抹阴险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