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辞嬅那双美丽的眼睛以掩饰不住的失望看着段瑾,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瑾避开了她的目光,继续说道:
“大家都曾在沅楼宴会上见过我,知道我只是左府的一个客人,与城主大人与左桡之间并无半分利害关系,那么,无论是站在死去的城主大人那边,还是替左桡说话,我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仅仅是出于江湖道义才插手此事,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大家还是不相信,我愿意带着大家去寻找真正的城主大人的尸体,有人告诉我,城主大人被冒充他的人杀死后,他的尸体被埋在左府花园的柳树下,想必管家服侍城主大人这么多年,一定能通过某种方法判断那具尸体是不是城主大人的。”段瑾转身对左府管家说道。
左府管家点了点头。
于是,一群人浩浩汤汤地离开沅楼,来到左府花园中。
过了没多久,果然在柳树下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左府管家走到那具尸体面前,先是查看了衣服。
“这的确是城主大人曾经穿过的衣服。”
然后,他不顾恶心,在尸体胸前掏来掏去,最后掏出一个
“这……”左府管家脸上的表情既哀痛又震惊,“这是城主大人随身戴着的玉环,是城主母亲留给他的,两年前,我发现城主大人从未离身的玉环竟然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他不小心丢了,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冒充城主大人的人杀了城主大人,却没有看见城主大人脖子上戴着的玉环,因此这枚玉环留在了城主大人的尸体上……”
左府管家悲恸地说完这些话后,人们彻底相信了段瑾的话,看向左桡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一丝愧意。
“那为什么凶手要冒充城主大人?”忽然有人问道。
“傻啊,当然是为了名与利呗!当城主多好呀!有钱有权有美人,就像有些人一样,刚刚不断地抨击左桡,不就是愤恨自己没有得到城主之位吗?”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段瑾看了过去,发现是混在人群中的宁戌。
宁戌直截了当地讽刺了所有刚刚责骂过左桡的人,不管他们当中的人是真的为了伸张正义还是别有目的。
很快,大部分人都悻悻然离去了,对于“为何会有两个段瑾”这个问题,他们只以为是左桡为了报过去十几年的仇,用两个“段瑾”来故意打他们这些人的脸。
而假段瑾亦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园里只剩下左府管家、左桡、段瑾、唐辞嬅、清尹晨、宁戌和左三只。
左桡看着那具腐烂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再次想到了云想裳。
接着,他摇摇头,甩去脑海中悲伤的回忆,对段瑾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还是谢谢你!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管家、尹晨兄还有辞嬅都可以作证!”
段瑾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双眼无神,此刻听了左桡的话,他僵硬地点点头,便举步离开了。
“三只……”左桡的声音忽然在段瑾身后响起。
原来在段瑾往前走时,左三只像一只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三只,你要干嘛去?”左桡疑惑地问道。
“我能不能认他当我的主人?”左三只用湿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看向左桡,没有人能在这种眼神下拒绝她。
左桡怔了怔,忽然笑道:“好,三只,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跟着他吧,也算是我报答他的恩情了。”
就在这时,除了清尹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唐辞嬅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左霄的对话回荡在脑海中。
“师父,我们辛辛苦苦设了这么个局,真的只是为了让阿瑾假死逃遁吗?”
“当然不是。”
“师父的意思是还有别的打算?”
“我们的目标不是把某些人变成死人,而是得到某个活人。”
那边,段瑾听到左三只要认他当主人后,一脸蒙圈。
“这位……三只姐姐,你为什么要我当你的主人?”
左三只微笑不语。
段瑾此刻的心情本来就极其不佳,见左三只怪怪的,也就不打算理她了,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见段瑾和左三只离去,唐辞嬅和清尹晨也提出告辞。
“辞嬅……”唐辞嬅临走时,左桡忽然唤了声。
于是清尹晨带着宁戌走了。
唐辞嬅知道左桡想要说什么,趁他开口前立即说道:“阿桡,不用说什么感激的话。”
左桡走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语气是那样温柔:“辞嬅,你一路陪我走来,我绝不会负你的。”
唐辞嬅面容依然平静:“你的心里只有云想裳,我不会挟恩强迫你爱我或者娶我的,现在你已经成功当上浮图城城主了,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这些话,唐辞嬅迅速转身离去。
左桡在她身后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清尹晨和宁戌走出左府,漫步在大街上。
暖煦的阳光照在清尹晨的脸上,使其像从仙境中走出的谪仙。
宁戌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主子,我怎么觉得事情发展得不对啊!”
“哪里不对?”清尹晨笑吟吟地问道。
宁戌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想用合适的语言表述出来。
“就是……你等我捋一捋啊!你我刚从风啸王爷那里得知段瑾是前朝皇子,我便看见唐辞嬅找了一个假段瑾,而且还在沅楼藏了很多炸药,然后主子你才猜测是有人想要假段瑾代替真段瑾赴死,好瞒天过海躲避暗渊阁追杀,但是,在左桡对包括假段瑾在内的所有人动了杀机后,他并没有点燃那些炸药,而是叫出了一个奇怪的人呀!”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目的吧。”清尹晨淡淡地说道。
宁戌似乎想通了什么:“主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不对,那天晚上你和唐辞嬅还聊了那么久的天呢!主子,你该不会是甘心被那个唐辞嬅利用的吧?”
清尹晨微笑着摇摇头,即使是对着从小陪伴他的宁戌,他做不到把关于父母、家庭和青梅竹马的悲怆全然倾诉出来。
左霄和辛丘此刻正坐在酒楼上的雅间里。
就在刚刚,他们目睹了在沅楼发生的一切。
“她就是你说的送给阿瑾的一份大礼?”此刻正在泡茶的辛丘敲了敲茶杯的盖子,好奇地问道。
“是的,而且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左霄此刻的语气怎么听都像一个刚做了好事急于得到别人夸奖的孩子。
但是,辛丘似乎过于迟钝。
“停,你别说你另一份礼物了,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女孩留在阿瑾身边。”由于相思豆的事情左霄解释不清,现在辛丘对其说话都有些颐指气使了。
左霄耐心地解释道:“世上有一个人,她不能使段瑾天下无敌,但可以保证他不受到任何伤害。她,就是左三只。”
“左三只真有那么厉害吗?”
“实话告诉你吧,她其实是大乘寺高僧寂悟的徒弟,据说是名佛转世。可是,她与佛的行为背道而驰,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大乘寺杀了不少人,她师父带着她离开大乘寺,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杀人。现在她认段瑾为主人,以后凡是对段瑾怀有恶意的人,只要段瑾下令,她都会杀了他们。”
辛丘欣喜地说道:“这么说,暗渊阁和朝廷的人再也不能伤害阿瑾了。”接着她忽然蹙眉:“只是,她既然是大乘寺的出家人,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孩子,而且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大开杀戒呢?”
“谁说她是个女的了。”
“她……她难道不是女的?”
“我暗中观察她两年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搞清楚她的性别。至于她为何会认主,又为何会杀人,而且手段诡秘,恐怕只有神才知道了。”
辛丘低头,沉吟不语。
“还有问题吗?”左霄看着辛丘,表情温和。
辛丘抬起头来,嘴唇微张,双眼瞪大,一副懵懂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你最近好像老是这么问我……”辛丘嘟囔道。
“因为你问题太多了。”左霄挑眉一笑。
“问问题收费吗?”
“这个建议不错。”左霄点点头。
“行,那我问一个问题,你给我一个铜板。”
左霄:“……”
“我以为是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付出代价。”
辛丘哧哧笑了起来,戏耍左霄的感觉真好:“好吧,随便你,反正我有钱。”
“我记得你今早买菜的钱是从我这拿的。”
“噢!先赊账,回头我找‘函人’取。”
左霄无奈扶额,低声喃喃道:“算了,我知道你失忆后缺了一根筋。”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辛丘忽然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阿瑾去见左三只,而是要安排这么迂回复杂的相见?”
“经过烈火淬炼的钢铁,会更加坚硬。经过考验的段瑾,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得到左三只内心的认同。而且,在经历这件事之前,左桡未必肯转让左三只。”左霄夺过辛丘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真难喝……”当初他为周玥时教给她的茶艺全让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