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起一走,倪七葵就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怒视着颜华:
“我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你怎么还跟着,你不怕死啊!”
她就搞不懂了,这个人怎么像条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绊脚石怎么可能不跟着那只脚呢?”颜华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绊脚石?”倪七葵眯着眼睛问道。
颜华忙捂住嘴巴,惨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他讪笑道:“你听错了。”
“我才没有听错,你就是提到了绊脚石这个词,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说实话,否则……”
“否则怎样?”
“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你现在应该走不动路了吧?这里可是劫匪常常出没的地方,你想,要是待会儿冒出几个劫匪,你还不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颜华咬牙切齿地笑道:“你真行!”
倪七葵没心思和他耗下去了,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真把你扔在这了!”
“行行行,我说!”颜华手脚脱臼动弹不得,只一张脸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看样子颇为滑稽。
“我其实是一个女人派来害你的,她让我竭尽所能地破坏你一切计划。”
一个女人,倪七葵下意识觉得是坎水使。
倪七葵实在搞不懂坎水使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来说,坎水使这么恨自己,应该在抓到她的那一刻就把她杀了才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她送到浮影园,还派人给她使绊子。
这未免太不像坎水使的作风了。
还有,让颜华破坏她的一切计划,她的计划不就是逃出浮影园并找出灭亡欧家的真正凶手吗?可这些颜华都没有阻止过啊。
想到这,倪七葵有有些不确定了,指使颜华的真的是坎水使吗?会不会另有其人?
倪七葵问颜华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指出具体要破坏我什么计划?”
颜华思考了一会儿,果断摇头:“她只说了是一切计划,没有具体指出。”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办事?她承诺了你什么吗?”
颜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难看,他目光躲闪着,答道:“她说,等你陷入泥淖中无法自拔后,就给我千两黄金。”
曲思语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她。
倪七葵听闻此言,失笑道:“颜华,怎样的我才叫做陷入泥淖不可自拔?她有跟你解释吗?”
“她解释了。”
“哦?”
“等你有一天笑非笑,哭非哭,亲友尽,所爱绝,一念错,万怨生的时候,就是你陷入泥淖不可自拔的时候。”
“颜华啊,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这种模糊不清的说法,解释权在她那里,我看你是被那人耍了。不如我给你千两黄金,你做我的手下吧!”
“你有这么多钱吗?”颜华一脸怀疑地问道。
“以后会有的,我可以打欠条。”倪七葵笑着补充了一句,“你轻功一流,或许阁主还会由于惜才让你加入暗渊阁。”
一般人进暗渊阁只有两条途径,第一是进淬炼营,第二是由于过于杰出被暗渊阁阁主直接招进暗渊阁。
颜华看着她,心中翻江倒海,似有千万思绪,又似一片空白。
最后,他虽然迟疑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天,倪七葵多了个手下。
倪轻悠沿着山路来到了悬崖边,果然看到清尹晨伫立于此。
她望着清尹晨的背影说道:“到处找不到你,你果然还是在这。”
清尹晨沉默不语。
“义父找你,你赶紧下山一趟吧!”倪轻悠说道。
“他找我做什么?”清尹晨冷冷开口。
“许是同你商量武林大会的事情吧,今日义父让我收拾行李,说是三天后就要出发前往墨城。”
清尹晨点点头,举步离开了悬崖边,赤瞳雪狼跟在他身后。
倪轻悠望了赤瞳雪狼一眼,直到他们走出很远才敢跟上去。
清尹晨走到半路,碰见了一个脸熟的青年男子。他隐隐记得,这是安否泰的侍酒,好像叫什么宋然。
宋然拿着一把生锈的破剑,低下头急匆匆地向前走着,差一点撞上清尹晨。
清尹晨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胸前,防止他撞上来。
宋然终于回过神来,看到清尹晨后,猛地退后一步,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这个人……可是……是魔教教主!是世上最残暴不仁的人!宋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晚偷听到的对话。
就是这种表情……清尹晨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这种惊恐的表情常常出现在清尹晨遇见的每一个人脸上,让清尹晨格外反感与厌恶,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在蜜霜的折磨下,清尹晨变成了安否泰的杀人工具兼傀儡,他早已经习惯自己的手上时不时沾染鲜血。
上次,他执行安否泰的命令去灭亡欧家时,欧家有一个才十一岁大的女孩,他看到她时,不知为何动了很久都没有动过的恻隐之心,然而,当他放下剑时,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恨意与厌恶,那一刻,他本来已经收回的剑再次出鞘,刺穿了她的心脏。
他就是这样,清醒时不断内疚忏悔自暴自弃,但一旦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他就会变得疯狂,残忍嗜杀的程度就像是非魇血复活了。
此刻,看到宋然的表情,他再次忍不住拔剑。
然而,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他又想起了欧家的那个小女孩。
他曾看到那个小女孩与那个人在欧家花园欢快地嬉戏,如果不是他杀了她全家,那个女孩就不会露出那样痛恨与厌恶的表情,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包括现在也是。
要是他表现得温和一点,这个叫宋然的年轻人就不会对他露出恐惧的表情。他还是能挽回一下的。
于是,他生生地忍住了拔剑的冲动,对宋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善的笑容。
可下一刻,宋然愈发惊恐地看着他的微笑,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瞬间后退好远,然后飞也似的逃跑了,连破剑也顾不得捡起。
清尹晨的笑容僵在原地。
在他身后,刚看到这滑稽一幕的倪轻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倪轻悠的笑声中,清尹晨的心境越发悲凉。
他想,他现在是清尹晨,而不是非魇血,可与非魇血已经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