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最大的酒楼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两个锦衣男子坐在窗户边。

刚过了未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本来人影稀疏的大街上突然从拐角处涌现一群熙熙攘攘的年轻人。

那群人头戴纶巾文质彬彬，显然是一群饱读诗书的文人。近期临近科举考试，正是这些学子们敏感而昂扬的时期，此时他们脸上带着义愤填膺的表情，唇枪舌剑地攻击着他们所不满的人周玥。

“周玥枉为读书人！”

“他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地位！”

“…………”

书生们的讨伐声此起彼伏，一群普通的过路人好奇地停下脚步，想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

酒楼上，那两个锦衣男子看到楼下有两个姑娘正聚在一起看着热闹，同时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那两个姑娘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来自官宦家的大小姐。

一个年龄稍幼的姑娘出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骂周公子啊？”

“听我爹说，是因为皇上赐予了周公子一个大大的官位……嫣儿，你猜猜是什么大官？”

“额……该不会是……男妃吧！听说皇上好像很宠周公子……”一个姑娘鬼鬼祟祟地说道。

酒楼上的两个锦衣男子听闻此言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硬生生地憋住了。

其中一人凑到另一人耳边悄声说道：“无言，你猜若是玥听到此言，会是什么反应？”

萧无言眼底充满笑意：“他喜怒不形于色，估计只会一笑置之吧！”

“他越长大越没意思了，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时，他一生气就撕书页……”

“哈哈哈，月朝，亏你记得这么清楚！”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听着楼下的对话。

“自然是许他丞相之位……”提出问题的姑娘好笑地弹了下那个姑娘的额头。

“天哪！他不是才二十岁吗？这丞相之位他坐得稳吗？”

“所以说那群书生才会骂他呀！估计是觉得他难以担此重任吧……唐先生居于丞相之位数十载，门生遍布各地，在读书人心中威望甚高，可一夜之间被刺杀而亡，然后周公子就取代他当上了丞相，这些书生恐怕心中存疑吧，突然聚众闹事也情有可原。”开口说话的姑娘沉着冷静，分析得头头是道，萧无言忍不住欣赏地多看了她一眼。

当她提到唐丞相时，萧无言蓦地看向唐月朝。

唐月朝神色如常。

萧无言缓缓说道：

“择大将军父子手握兵权势力滔天，只要是明眼人皆可看出他们对旭国江山虎视眈眈，但他们有一个不容乐观的软肋，那就是支持他们的主要是军人武将，而大多数文人是斥骂鄙夷他们的……这次文人聚众闹事，很难说是不是他们故意煽风点火……”

唐月朝点点头：“我知道。文人这边，我会尽快恳求兄长出面摆平的。”

他的兄长唐月祺现今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就在他们说话间，外面的叫嚷谩骂声突然大了许多。

萧无言和唐月朝忙看向窗外。

原来，那群书生正说到“周玥对朝廷无一丝一毫的功劳，根本不配当旭国丞相，周玥肯定是巧言令色蒙蔽圣上，才使陛下任用毫无建树的他当丞相的”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文人们早有预谋，周玥的马车正好经过这条街，与聚集的文人们迎面撞上。

然后，周玥的马车车盖突然被一黑衣男子掀开，他整个人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那些书生的羞辱谩骂。他的侍从茫然无措地围在他周围保护着他。

刚刚那一瞬间，萧无言和唐月朝看到那个掀开周玥车盖的黑衣人根本不像个书生，反而像个练家子，极有可能是择大将军择烈派来的。

萧无言心中一急，正想要下楼，唐月朝抬手阻止了他。

“先看看再说。”唐月朝如是说。

若是平常人遭受如此大的侮辱，早已面红耳，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偏偏周玥神色泰然。

他孤身坐在摇摇欲坠的马车上，看着那群书生的目光带着一丝嘲讽。

只见周玥嗤笑一声，反问那些书生道：“玥不配堪任丞相之位，难道诸位就配了？”

他冷不丁抛出的一句话顿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我们是不配，但你周玥俯仰你父周太傅的鼻息，进谗言于陛下，于朝廷无任何建树，你这种无德无能之辈更加不配这丞相之位！”一个书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周玥听完书生的话面无表情，反问道：“空口无凭，这位兄台可有我无德无能、进谗言于陛下的证据？”

书生快速接话道：“这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要何证据？唐丞相仁慈宽厚，从不媚上欺下，也不结党营私，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替代的？”

周玥突然笑了，那一笑在旁人看来竟然突然有点瘆人。

“玥一直对旭国抱有希望，是因为觉得大家饱读诗书，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是已经岌岌可危的旭国最大的希望，可你们今天的行为实在令玥失望不已……在你们对唐丞相的评价，玥只听到了唐丞相之德，却没听到唐丞相之能……甚至你们眼中的德，在玥看来也是另一回事，如果说棱角圆滑，独善其身，保守狭隘，害怕得罪于人是德，那玥可以说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他的支持者，却负了我们整个旭国！”

“而唐丞相之能，呵呵，旭国会变成今天这种模样，其间原因难道大家不心知肚明吗？在十七年前，突阙人与北漠狐人联合造反，爆发了艾宜之战，唐丞相以监军之名前往边境艾宜城，其间他数次优柔寡断，使当时的许将军无奈改变制敌计策，后来更是为了拯救几十个被突阙人俘虏的村民，错过了对敌人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机，致使艾宜失守，我们近三万士兵战死，许将军被先皇斩首，择大将军父子取而代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