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我想再去见见那个王大叔，和他谈谈”，高慕雨还在追着那个强奸杀人案不放，“下周就是宣判了，我想为他提供辩护之前再见最后一次

“小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咱们最轻能给他减到无期徒刑，这个案子都上新闻了，又是个上高中的小姑娘，大家都是希望法律的公正。咱们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了呀””

“可是，万一那个人是无罪的呢？”

“所有证据都摆那儿了。何况他说他没有动机就没有么？万一临时起意呢？万一他对我们，对家属撒谎了呢？”

“那不行，那我也要去。我已经通过我的司法考试拿到律师证了。老师，您就让我去吧”高慕雨真的很迫切。

李凡对他这个徒弟是真没办法，于是打算和他一起去一趟看守所。

俩人见到老王的时候，老王跟换了个人一样，苍老了许多，白头发长满了。

“李律师，谢谢您，您出去了帮我和我的老婆和儿子说一声，对不起。谢谢他们在外边替我做的努力。我不想再挣扎了。”

“王叔叔，你自己别放弃啊。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有什么别的忘了的吗？”高慕雨忍不住先问。

“警察问过我许多回了，真的没有了。那天小姑娘拜托我和她一起回家，后边有个小男孩一直跟踪她，她害怕，我就随她回去了。到了房屋外，我放下她买的菜，本来打算走，可是她非要谢谢我让我去屋里喝杯热水，那天天气挺冷的，我就同意了。可也就是三五分钟，喝完了我就走了。真的什么也没干。”

“那你还记得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记得，她说班上有个男生总是骚扰她，她害怕，平时总是和同学一起回家，那天同学生病了，只能自己回，可是那个小男孩在后边一直跟着她，她就挑了菜市场想甩掉，没想到碰到了我，我对不起她，肯定是那个男孩等我走以后俩人发生了什么，我应该等到她家长回来啊。”说完，老王抱头痛哭。

李凡心里明白，但是他却做不了可以证明他清白的东西，问他：“你，有什么想和家里人说的么？”

“我能给他们写封信么？”

“当然可以。”李凡递给他笔和纸，经过警员同意，写了封家信，大意是说对不起家人，好好照顾，银行卡的密码，哪有私房钱之类的。

高慕雨想起自己的老爸，低下头不说话。

“老王，我们很想帮助你，但是我们不是警察，调查取证是他们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开庭那天为你陈述。我会从你犯罪的主观和客观方面辩护，说是临时起意，不是有预谋的犯罪。当然，另外一个减轻邢罚的手段就是认罪态度。但是我不逼你，到那天看你自己意愿，是认罪还是不认。你要是主动承认也算是，我争取免除你的死刑。”李凡从一个专业的邢事诉讼律师的角度劝他。

高慕雨看了老师一眼，不说话，知道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而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承认，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承认的。谢谢你李律师”王叔叔一脸要赴大义的表情走了。

李凡和高慕雨出来，高慕雨实在没忍住问他为什么要让王叔叔认罪？

“小高，现在认不认罪已经不重要了，认了并且认真悔过，反而会减轻邢罚。”

俩人又讨论了一下庭审那天该如何辩护，

庭审这天，下雪了。

高慕雨和老李早早来到庭审现场。为了保护嫌犯隐私，考虑到社会影响，采取不公开审理。

主审法官宣布案件经过，依次展现了物证和人证。最后问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叔叔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认罪，我非常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的确只是临时起意，没有蓄意已久，我也本没想杀她，只是……只是强奸，是她说要报警，我怕家里人知道，我才杀了她的，想毁尸灭迹，没想到她家里人回来这么快，我就来不及收拾，就逃跑了”老王低下头轻声说.

高慕雨繤紧拳头，死盯着老王，说不出话，内心无比难过。他内心在呐喊：“你为什么要认罪？你不是说死都不认的吗？你知道认了罪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可惜，站在庭审中央的老王听不到。

王叔的老婆坐在庭审现场后面的椅子上，儿子没来。

最后，由李凡为老王宣读了辩护证词。

庭审结果：老王被判了无期徒刑。

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大雪下了快整整一天，大街上积了厚厚的雪，但雪依然没有停的意思。

高慕雨内心无比沉重又复杂，他感觉到自己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是如此的无力。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到底对不对，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当一名律师，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到老王的儿子，和当年的自己同岁，不知老爸这样入了狱，他会作何感想。他爸是个强奸犯，他会恨他爸吗？同学们知道了，会嘲笑他吗？剩下的日子怎么做？

他还是坚信老王和父亲一样，被冤枉又没人相信，社会的舆论就能将本人击垮。

李凡看出了高慕雨的心思，知道他心情不好，他其实早就料到了如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高啊，你是个好孩子，坚持公平正义没错，这个案子就当是你实习以来上得最重要的一课，你只有体会一下当律师的无奈，才能更加明白坚持正义的重要性。”

高慕雨点了点头，“老师，我太累了，今天就不回公司了，先走了。”

“你走吧，下雪路滑，注意安全”。

高慕雨告别李凡，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间他竟坐上了去老王家那边的公交车。

冬天的夜晚降临早，逐渐变得昏暗，街道上亮起了路灯。这边人们住的都是平房，因为下雪，街道上基本没有人。只有一家包子铺赶着晚饭时间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该说什么。他想去看看老王的媳妇儿和儿子，表示慰问，可是如今好像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老王家大门紧闭，不知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门口周围竟有些许的烂鸡蛋壳、泔水等一些无污秽的东西。他不忍心看到这些，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时候度过的艰难岁月，在人们鄙夷的眼神和嘲骂中上下学。

又他走到街角，看到受害人小姑娘家门口还摆放着花圈，地上撒着纸钱。估计是才办完丧事不久。

他站在昏暗处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眼角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