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应素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武安呆了呆，而应素冷漠的转过了脸去。

他平时也很冷淡，但没有此时这么冷淡。

这冷淡让人寻味。

他把眼神移开，没有再看武安，罗侍郎来了，两人像是在寒暄，应素起身，给罗侍郎拉的椅子。

这罗侍郎应该是位份不低，应素身为他的同级，竟然这么客气。而仲华一个郎中刚刚坐在椅子上却一动也没动。

武安晃了一下神，拉回了视线。

之后罗侍郎和应素说了什么，武安自然不知道，可犹卷却在武安的记忆里看到了。

那些话，武安听了一定会五味杂成。

罗侍郎也是个翩翩公子，他此行也不知是和应素来说正事还是来和闲茶，总而言之，他端着一杯闲茶，轻笑：“今日一见，外界传言竟不可信。”

应素冷着的脸色还没有变过来，玉兰遇霜，愈见高洁，他显得越发俊朗，举手投足不同于仲华的侬丽柔和，而是干脆利落，仪态不凡。

枫红的袍子，印不出半分柔色，他往杯里斟茶，目光直直的看着茶水往杯子里流，没什么兴致的应和：“哦？”

不同于一般的同事相见，没有客气，显然两人关系不错。

罗侍郎兴致很高，眯着眼像一条缝，斜端着杯子，把话说实了：”你喜欢长公主。“

犹卷屏住了呼吸，看应素的反应。

斟茶水的声音停了，倒出来的水因为倒水人的失神，漾出了青瓷杯，顺着杯身往外流。

应素抬头，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空气中浮动着茶的涩味，他从枫红的衣袖里掏出一块月白的帕子，擦拭桌面，不徐不慢。

水迎着吸水的帕子，争先恐后疯狂的往里渗。

罗侍郎一双眼睛像鸟捕鱼时的专注，一眨不眨的盯着应素的反应。

犹卷也把眼睛放在应素的神色上，乍看他是显得月白风清，风和日丽，可他眼睛专注在桌子上时渐渐变了，那里边流露的是焦躁，是心不在焉。

犹卷觉得血液都有些停顿，手放在杨瑜的身上，那悬空的食指微不可察的的在抖动，那是激动！

那样的应素是陌生的，武安看着身份尊贵，可是在她面前，应素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那个。

他永远都在拒绝，永远都在冷漠。他从来都在因为她做的事烦，而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可是……现在……

空气是死一样的沉寂，帕子吸水的声音太过微小，应素手执帕子，一动不动。

罗侍郎哈哈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回答。

他终于没有再假装了，没有果断的说，他一点都不喜欢武安。

犹卷心绪低回，看着应素俊朗的脸，看着远处武安毫不知情的脸，一颗老母亲的心终于放下了，甚至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终于。

武安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应素。

罗侍郎言语亲近，带着调笑：“都是男人，你刚刚看仲郎中那敌视的眼神，我看的可是一清二楚，你也不要辩解了，我看你是要出动表示了。不然长公主可真的要被拐跑咯。”

应素眼睛冷下来，不愉的看着茶杯，脸色阴冷的像冬夜被大风刮的飘摇的树，他说：“长公主为人聪颖，不可能看不明白。”

要看明白什么他却没说。

罗侍郎语气一派悠闲，唯恐天下不乱：“那可不见得，你可别忘了，她其实也只是个小女孩。“

应素就这一天，只有这一天向武安有过模棱两可的态度，此后再也没有表示。

一个不再靠近，一个情感轻薄，只不过是越行越远。

却由却不能不说话，武安与仲华的关系让他惴惴不安。

仲华是太子的人，万物守恒，一亲必有一疏。

这日的脂阳殿阳光明媚，鸟雀咋呼着。

却由在花厅端着一杯茶水，眉拧的深深的，他眼中凝聚了风雨，转瞬就可以把整个人席卷，周身气流低压，他说：“阿姐，你要背叛我！”

武安安定的坐在他身边，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

却由是信任犹卷的，听到这句话眼中的风雨飘散，他提示：“阿姐，仲华是太子的亲戚。“

武安喝了一口茶：“该站哪边，他自己清楚，你害怕什么？”她眼睛含着温情看着却由：“你放心，阿姐永远不会背叛你。”

却由这次却没有轻易被说服，他说：”仲家整个家族都与太子结成了一体，阿姐，没那么简单，就算仲华愿意站在我这边，他也不敢的。“

武安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她笑着看却由：“别担心，仲华他有脑子，他如果没有一点退路，怎么敢靠近我。”

却由的言外之意却不是这样，他说：“阿姐。你真的想嫁给仲华？”

武安将茶杯放下，说：“有何不可？”

却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不会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仲华也配不上你。”

武安说：“不是天下所有的事都要按父皇的意思进行，我也不想嫁到齐王宫，阿由，阿姐要是嫁到了齐王宫，你就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却由眼睛露出不舍。

武安继续说，她和这个弟弟确实是亲，什么心里话都说：“当齐王妃固然风光，但宫里的龌龊事，你我从小到大都见惯了，齐王宫不过是另外一个牢笼而已，你想想父王的那些妃子，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一命呜呼。我此生最悔，是悔在生在帝王家，不想在继续下去。再加上，阿由，我要是真去了齐国，你怎么办？”

却由不说话。呆呆的想了半天，这些事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不知该如何，就不去想。

他大概觉得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姐姐的婚事，却没想到姐姐竟然是这样想。

“阿姐，我会帮你留在梁国。”

武安欣慰的点了点头。

却由却话锋一转，眼神犀利，说：“阿姐，我不同意你和仲华在一起。”

之前的应素也是太子党，他却没有反对过，武安皱眉：“怎么？”

却由一口气抽上来，不知道说什么，徘徊半天，说：“阿姐，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他不是个好人。”

武安淡淡的，她显然不放在心上，说:“哦？”

却由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那么好，其实是想往上爬？用你做阶梯。”

武安轻笑，像是笑他这个弟弟不懂事:“那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有。

却由说:“他名声并不好。”

武安摇摇头：“那也没有关系。”

却由眉皱的更深了，看着武安的眼神满含担忧。

那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只是他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