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虫的危机才刚刚过去,吴供奉就来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柳不语看了看挡了那一爪的右手,手臂肿痛难忍。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光芒一闪。
“这是道爷钓畜生用的东西,范老头要尝尝么?”柳不语这一路上走的就不顺,惹了个大有来头的何双狡,现在大难刚过,自己人又来闹了一手,柳不语异常的窝火。
在范供奉正做好准备要再打开竹筒时,有人却比柳不语出手更快
“你奶奶的,老匹夫!”牧以歌怒瞪大眼,举拳就打,拳风拂面。
牧以歌比范供奉高大太多,一掌可生毙虎牛,普通人看见,一定会觉得这老头一拳就得呜呼哀哉。
范供奉泰然自若,轻撩花白胡须,左手拿着竹筒背在身后,以干巴巴的右手出掌硬接,牧以歌圆木般粗的手臂,打在范供奉的手掌上,如牛入泥海。
范供奉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而牧以歌血冲脑门,心想自己何时退过,这个老头居然敢如此看轻我。
喝!!!
牧以歌筋肉绷起,姿势如矛破千军,向着吴供奉的掌心发力。
范供奉占着自己境界高深,落脚之处,如深扎根于地下的参天大树,蜉蝣岂可撼动,但突然面色惊变,手心传来一股巨力,只看见范供奉已经双脚离地,被牧以歌推着向后飞了起来。
你如大树我为巨兽,在大的树我也要让你轰然倒塌。
范供奉只得借背后树木蹬了一脚,借助巧力,侧身拉开了与牧以歌的距离,但牧以歌再次冲了过来拳雨相加,范供奉在牧以歌全力击打下,用一手一脚就防住了还有余力。
“老夫虽然不是什么神仙人物,但既然得到王爷的信任,前来保护世子殿下,也不是你等小娃娃可以比得了的。”说着得意之色尽现。
“你这辈子活到畜生身上了!”
柳不语将手中横刀掷了出去,左手不能动弹,右手疼痛,但哪比得了年轻气盛,就是一只手也要给那老脸一拳才解气。
横刀被范供奉袖袍一卷,就失去了力道,但柳不语也来到了跟前,跟牧以歌并肩而战,两人默契的攻了过去,牧以歌为主,柳不语为辅。
范供奉可没把这小道士当回事,双手都不便能抵什么事,但打起来心中叫苦不已,开始左手背在身后,再腾出来用那丢不起老脸。
但小道士柳不语,手中不知何时捡到的石子,专往范供奉要害处扔,也不可不防,在不注意的时候接近扔一把灰,全像地皮流氓打架,哪里是个道士模样。
范供奉越打越憋屈,想着把左手的竹筒扔了,先全力制服一个,正准备发力。
“够了!”
周观沂站了出来。
范供奉只得往后退,牧以歌还想上前,在柳不语拉住后摇了摇头也只能作罢。
柳不语上前伸手,范供奉哼了一声看都不看,牧以歌再次摩拳擦掌。
周观沂出声说道:“范老前辈,你怎么可以对牧公子这般无礼呢,牧公子本就一路上助我甚多,本世子回王府后还要好好谢牧公子呢,有什么话好好说,快将竹筒还于小道长。”
范供奉走了过来,将竹筒丢了过来,牧以歌生怕有诈,替柳不语接下,没看出什么毛病,才交给柳不语。
范供奉在周观沂旁低语了几句,周观沂便说道道:“柳道长,我这位范爷爷不是有意的,只是他有个侄儿天生鼻窍不通,去求医问药,需得配合外界刺激的才能治愈,可他寻遍多地,找到的浓香或恶臭均不满意,今日道长你竹筒中的东西味道…嗯…比较奇特,才让他心急如焚,还望见谅。”
柳不语摇了摇头“那上路吧,回去的时候我给他一份便是。”周观沂看似说的有情有理,但绝口不提他被打伤的事,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打又未必能打过,再纠缠下去也于事无补,不过道爷我总有一天会讨教回来。
柳不语向前走去,范供奉向牧以歌道歉行了一礼,弄得还意犹未尽的牧以歌摸不着头脑。
正沉思着的柳不语,忽然被勒住了脖子,正要反击看见了吴四哥憨厚的笑容,吴四哥搂着柳不语说道:“他们干的不地道,如若你要接着干,哥哥豁出校尉不干也要帮你。”
“别别别,吴四哥,你家还得靠你响银过活呢,为这么点事害了四哥多不好,再说了,我像吃亏的主吗?小弟我自有思量,你放心吧。”
“得!你看得开就好,不过我可跟你说,我们云岗村出来的人可仗义了,每次打完仗,被我救下的那几个兵都恨不得跪下給我磕头,可我老吴不能毁了云岗村的名声呀,哪能要他们大老爷们跪下,嘿嘿。”说完舔了舔嘴,心里笑道,我老吴只是喝光了那几位孙子的酒钱罢了。
“吴四哥,我们这淮汉王朝到底是怎么样的。”
吴有才一个大老粗,有人请教他问题,得意的摸了摸胡子说道:“这淮汉王朝那是有十郡二十州,至于郡和州有什么区别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们那通州离古岸郡还是隔着好些路程呢!”
“四哥,这些年你听说过什么灭门惨案么?”
“这类案子各州各地的倒是有,不过要么被压了下来,要么就是做的很隐蔽,前些年倒是通州有一个大家被灭门了,柳小弟你问这干啥?”
柳不语心里暗暗记下,打了个马虎眼,把原因遮了过去。
吴四哥粗枝大叶的没放在心上,问道:“你那竹筒到底是什么?我吴老四闻了这么些年茅房都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
柳不语这才说起这竹筒,这竹筒里的其实是鱼,只不过是用来钓锦乌的。
五六年前,牧叔捉回来了一只鸟,形状似鸡,但双翅更短,从头一下是细长乌黑的羽毛,头上的喙大的遮住眼睛,喙上还有一排牙齿,牧叔只是简单的烤了一下,那滋味柳不语至今都不能忘。
这锦乌在山中,夜晚才在水边出现,数量稀少,但极为敏感,跑的飞快,柳不语最初不管怎么样,只要一靠近锦乌就会逃之夭夭,而三四月都不能遇上一只。
只是机缘巧合下,柳不语在一个夜晚,终于遇到一只锦乌,那时锦乌正被一条腐烂了好些天的鱼吸引,在一旁用它喙上的气孔吸着这腐臭气,似酒鬼闻到酒香一般享受,柳不语想到用这臭鱼来钓,但这臭味对锦乌仅仅是吸引,柳不语一靠近还是掉头就跑。
柳不语后来越挫越勇,在山中找寻大王花,伏草等十多种自身散发臭气的药物,后来不断的组合,最后将十多种药草捣碎,跟臭鱼一起装进竹筒,密封三个月。
第一次打开时,柳不语连吐了三天,吓的文老道以为他得什么怪病了,对他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
但回报总是会有的。两年前的夜晚,像往常一样,柳不语在水边静静的等着锦乌,用木塞塞住鼻子,又用布将口鼻捂严,打开竹筒,万物寂静。
眼前黑影闪过,一只黑羽大喙的鸟直接吊在了柳不语的手上,去叼竹筒里的鱼,柳不语一把抓住也不反抗,这锦乌对这臭味就像着了魔一样。
回到庙中,柳不语还庆幸以后有了这个鱼,就可以一直钓,这样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吃锦乌就可以什么时候钓。
咕!咕!咕!
锦乌对这竹筒还不死心,柳不语心说这真是是飞蛾扑火。
文老道出来看过后,跟柳不语说道,万物有灵,它为诱饵所惑,被吃了怨不得别人,但臭小子你想一本万利,用一条鱼就想钓尽这山中锦乌,天理昭昭,这么干总有一天会应在自己身上。
文老道很少跟柳不语讲这些,以为文老道有些悲天悯人,但柳不语铭记在心,所以将竹筒中的臭鱼喂给锦乌,锦乌便不再叫唤,弄一条鱼得三月,运气好的话半年能捉一只。
只是文老道吃的两眼放光的时候,柳不语真的怀疑文老道是怕他把锦乌都捉没了,以后没得吃才这么说的。
吴有才听柳不语描写的神仙般滋味,加大力度搂住了柳不语说道:“柳兄弟,你那锦乌什么时候也带老哥尝尝,老哥教你一些军中与人打斗的技巧,也不是啥上乘东西,就是一些经验之谈。”
柳不语对着本就求之不得,欣然答应了,一行人继续往山中走去,雾虫现身时,等柳不语将竹筒打开,雾虫便已经构不成威胁。
柳不语担心胡小瑰久不现身,是否遇到什么危机,况且这麓山上,走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有人住的痕迹,实在是叫人放不下心。
快到半山腰时,柳不语与吴四哥带头,突然驻足不前。吴四哥看向柳不语。
“四哥,你刚刚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吴有才摸了摸那油腻的头顶说道:“没有阿!”
柳不语搓了搓手心,能让自己安心一点,在一旁的树上划了一下,然后让众人留意,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范供奉叫住一行人,胸有成竹的说道:“小道士猜的不错,我们应该是被困在了迷魂方位阵中,让我们在这段路上绕圈罢了,如若不是老夫记住了周围树木的方位,都不可能感觉到在走同样的路。”
“不对!”柳不语紧张的打断了范供奉的话。
“不是迷魂阵这么简单,如果不是我习惯看小花小草和蝴蝶等飞虫,根本发现不了,这一路,有一阵微风吹过,很是舒服,过后有一只白蝴蝶从花朵中低飞过,随后飘来一阵花香。”
柳不语沉吟了一会,又说道:“我们之所以没有感觉到在阵法中,是因为这个阵法时时刻刻在让我们感受到到周围生命活动,可每次微风方位都一样,那只白蝴蝶同样角度飞过那花朵,随后我才闻到花香,而我在树木那划的一道痕迹也消失不见,也就是说,这阵法不是简单的把我们困在这段路上,像是把我们走过这段路之间一刀砍了下来,然后重复的发生。”
周观沂听完伸手抓住那只白蝴蝶,捏死后说道:“继续走。”
不一会,微风吹来,周观沂看向花朵,一只白色蝴蝶飞过,低头看手掌中死去的蝴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众人都慌了神。
再看着那微风吹,蝴蝶飞的场景,心里都发毛了。
周观沂脸色铁青,心说当初拿到那份卷轴时,上面可没这么多的幺蛾子,几百年的时间,这破山居然多出这么多的麻烦。
柳不语这会将几人唤将过来,出了主意,让四人往四个方向奔出去,其余人在原地等待。
周观沂和范供奉以为这个小道士能看出什么,就吩咐了下去,只见四个腿脚利索的同时冲了出去,不一会,四人自己都莫名其妙的站在了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周观沂看向柳不语,这会柳不语不知哪里拿了根草叼在嘴里,看看这看看那还哼着小曲,周观沂面露喜色上前道:“柳道长是不是看出来什么破解之法!还望赐教。”
“没有!”柳不语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上伤势。
“道长切勿玩笑,本世子没想到此行如此波折,此间事了,我给道长和牧公子再多一份报酬。”
柳不语得了便宜还卖乖,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说道:“嘿嘿,那小道谢过世子殿下,不过世子殿下这般神仙人物都看不出什么,小道是真没看出有什么端倪来,还望世子见谅。”
周观沂手都碰到螭龙长剑上了,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的说道:“那你刚刚为何这般气定神闲?”
“刚才种种迹象,说明这个阵法是用来困人的,我等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你是要本世子在这等到死么?”
“世子殿下忘了我妹妹胡小瑰吧,虽说她脑子笨了点,她说了这是她家,那我这个妹妹是决计不可能扔下我的。而世子殿下身旁的范供奉本领这般高超,为何不问问他呢?”
“哼,你那妹妹的来头本世子可信不过,至于范供奉,自然专心于武道,不会这些旁门左道理所应当的。”
这时,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
“谁敢说文王的阵法是旁门左道。”
周观沂耳畔嗡嗡作响。
又传来了一位小姑娘的清脆的声音。
“道士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