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佛陀白面僧,
尸遣拘灵鬼门将。
屠狗魔刀弑杀辈,
月媚镜花梦神姬。
当年凭一身惊天本领伴着魔教教主祸乱天下的四魔,没有死于那日的霾山,隐世藏身几十年,四位魔头又齐齐的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血海僧周身血海退散,无数皱纹的胖脸上尽是愁苦,那几座文碑中的威能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来说没什么大危险,但对于其余魔教中人来说却是致命毒药,人全死了,血海僧有些心虚,不敢扭头面对那月媚姬老妖婆的质问,全当没有听见,低头从身上摸出一头蒜,剥了起来。
蒜皮掉了一地。
在不远处
托着灰皮棺材的那具女尸身上飘起了些许白烟。
尸遣将眼中愠怒,望向了脸庞如十四五岁少女的月媚姬反问道:“这些年我与屠狗辈二人在这麓泉城守着,不理会外事,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而血海僧这家伙在霾山守着教主,也不经世事,可你打着魔教的旗号在江湖中招揽人手,这么多年过去,你就招来了这些废物?”
若换平时,尸遣将让这老妖婆三分又有何妨,可当年是月媚姬主动揽下了这事,一人拿去了魔教中藏着的无数好处,答应他们三人会为今日之事做好准备,但今日太平榜上的宋止杀都出现了,月媚姬事先却无半点消息,害的自己浪费了一具可遇而不可求的尸首不说,那些花了多少年招揽来的人手更是无用,大多都是靠邪门歪道在尘土境飞扬跋扈的废物,不堪大用,尸遣将平时不温不火的性子此时也不由得火冒三丈。
两人眼神相对,皆是怒火。
月媚姬那张因少时在深山中吃得灵果而容颜不老的脸涨的通红,但十四五岁的脸上如何也看不出愤怒,却显得更加可爱。
月媚姬伸手摸向腰间铜镜,却被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拦在了身前,屠狗辈用那沙哑的嗓音问道:“他来了没有?”
满是锈迹的菜刀上杀意狂暴,摄人心魄,月媚姬知道那柄菜刀上都是无数年月所积攒的血锈,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手,轻声说道:“来了。”
屠狗辈微微颔首,将笠帽压的更低,不知脸上是何表情,手中的剔骨尖刀点了点远处的满地尸首说道:“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这些蝼蚁,死便死了,何必为蝼蚁置气。”
屠狗辈语气漠然,不带丝毫情绪,往前迈出一步扫视了一眼后,声音更加冰冷的说道:“今日只有一件事要做,你们心里可明白?”
屠狗辈声音如刀,逼得尸遣将几人不得不运功抵抗,随后声音如风,带着刀意刮向五家,宋阴迈出一步挡去,周身掀起了一阵乱风,乱风吹得黑衣摆动,那袭黑衣上也多出了一道刀口。
尸遣将、月媚姬知道屠狗辈的意思,若今日不将五家家主抓住带去霾山,那往后再如何争也不过是丧家之犬间的乱吠,可悲可笑。
两人对视一眼,算是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随后望着五家,眼中凶光大作。
血海僧望着自己讨厌的两人吃瘪,兴奋的将蒜瓣塞入口中,如饮得圣人鲜血般如痴如醉,随后血海僧激动的望向五家嚷道:“当然明白!今日之后,教主一出,吾教之威,世间无人可逆!”
血海僧迫不及待的想再见教主一面,双手化出血佛印,脚踏血海,如一尊浴血邪佛往五家冲去。
魔教四魔,一动则动。
宋止杀只有一人,绝对是拦不住的。
何伯转身望向了魏家那位脸色苍白的中年守碑人,那人气血浮动,方才中了屠狗辈一刀已然受了重伤,那人本是魏家偏远一系,已无多少血脉联系,年少时进江湖游历,得拜于一名叫贺云流的用剑高手门下,习得剑法后仗剑江湖,后与沧澜郡陌云庄结怨,杀了其庄高手七人后被围攻成重伤,之后逃回古岸郡被魏家家主魏琛救得性命,从此便成为了魏家的守碑人。
这位守碑人名叫张奇。
其余三位守碑人眼中担忧之色浓重,张奇却神色决然,托着魏家文碑的手不停颤抖,无比坚决的望向何伯说道:“守碑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死的么?”
若再上前一战其必死无疑,所以何伯才望了那一眼,既然得到回答,何伯便带头往前走去。
“往后今日,我会为你倒酒!”
张奇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不顾嘴角流血托碑上前,往后得何晏倒酒,便死的不冤。
守碑人走出五家人群的身影与文庙相比实在渺小,即便每人手中托着一座文碑也没有豪情万丈的气概,与对面来势汹汹的魔教相比,守碑人更像是拿着锄头准备锄地的老农,平淡无奇。
“这不是我魏家的花农么,好像叫张叔?”
“那不是我贾家守府的老头么,平时挺爱偷懒的。”
“呐,呐,呐,我萧家的一个厨子为啥托块碑啊?”
……
除了晏家何伯,其他子弟对这些上前而去的老家伙毫无敬意,一个个好奇的指手画脚,好似嘲弄。
按五家的规矩,守碑人本就不能露出身份,而五家子弟,也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守碑人一说,在他们眼中这些老家伙不过就是一些下人而已,看着再厉害,只要是下人,有啥说不得的?
“放肆!”
陈老家主一声怒喝,指着方才说话的人说道:“此事结束后,回五家每人杖责二十,谁敢不领罚,打断双腿,逐出五家!”
一时间,五家子弟变得鸦雀无声,不知陈老家主为何会突然发怒,有人暗自嘀咕,更多的人心中忿忿不平,为何要为一群下人被责罚?
晏士礼将这些神态看在眼中满是失望,满头白发愈白,转身对着几位家主说道:“往日的一些规矩,该变变了,我五家不是昨日五家,守碑人也不是五家奴役,后人们该知,该敬,我五家的守碑人了!”
为五家而死,哪有不被五家而敬的道理。
几位家主点了点头,也知此事势在必行,若再如此寒心下去,世间谁又会为五家效力?
几位家主朝前方五位守碑人的身影行大礼拜下,五家子弟虽不明所以,但也一同弯腰参拜。
五位守碑人坦然受之,托石碑与魔教相接。
读书声与魔音交替在东山之上回荡,身影残影在文庙前交错,脱俗之下除了被震的双耳发麻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屠狗辈一瘸一拐,速度出奇的快,守碑人出手阻拦也被其轻松越过,手中双刀带着无数刀影对着宋阴横砍而出,刀气纵横,宋阴玉手化作万千,起千手千臂相迎。
金石交错之声响彻山巅,压下了一切声音。
屠狗辈的双刀渐渐卷曲,宋阴的一双玉手上也出现了无数白痕。
两人交手之威震死了无数五家护卫,五家子弟也顾不得家中规矩往白云台上挤去。
今日东山,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五家子弟也渐渐的有些明白,几位家主为何如此敬重那几道托碑的身影了。
赢春秋带着几位家主到了青铜鼎旁,身后就是绮丽的文庙,可无论如何,几位家主都不愿意再往后退去。
而刘公公已经抱着圣旨躲在了青铜鼎下,心中祈求千万不要丧命于此,而一旁,虎头虎脑的王金榜觉得有些无聊,便又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青铜鼎一侧
柳不语望着远处的一切,怔怔出神,连周围挤满了人也不曾察觉,柳不语在看到那魔教月媚姬后,竟是觉得无比熟悉,可是想破脑袋柳不语也没想出来在哪见过,这对能在十年中背下了文老头口中无数书籍的柳不语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赢春秋望着发呆的道袍少年,眼中闪过了一抹光华,往旁边迈了几步,轻拍柳不语的肩膀说道:“柳道长刚才发愣是中了魔教月媚姬的瞳术媚术了,传说她自幼是被山中狐仙养大,一身媚术浑然天成,在加上腰间的魔教奇宝月镜,中其媚术者皆疯魔而死,柳道长只是发愣,已是万幸,而见其眼熟却想不起来,那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柳不语恍然大悟,经人提醒才回想起来,自己转身时的确先看到了人群中一人的双眼,随后看着山间才有了那奇异的感觉,整个人也才会愣住,可柳不语不知道,若月媚姬发现其无事才会更加惊讶,一个尘土境的小道士而已,月媚姬本想让其发疯而死好拖延些时间,可柳不语只是发愣,月媚姬要是知道,一定会想尽办法剥开柳不语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柳不语在想明白后便不再纠结,扭头才发现提醒自己的居然是春秋书院的赢先生,连忙慌乱的弯腰行礼。
赢春秋负手侧身避开了柳不语的一礼,重新站回了几位家主身边,仿佛从来没有跟柳不语说过话。
柳不语心中纳闷,可空中发出一声巨响,让柳不语转头望了过去去,东山摇晃,魏家的文碑坠落在地,消失了所有光芒。
魏家那位守碑人的鲜血出现在了血海僧的手中,而守碑人的尸体也被那具托棺女尸扯的四分五裂。
人死道消,文碑归尘。
魏家家主魏琛脸色一变再变,神色悲痛。
望着天上的断肢残腿落下的一幕,柳不语心中突感悲切,忽有一股怒火由心升起,想托起那座文碑与魔教一战。
魏家文碑颤抖。
可是
一声扯破喉咙的喊叫在山巅响起。
“柳道长!!!”
喊叫声撕心裂肺,发自肺腑,柳不语与文碑奇妙的联系被打断,魏家文碑重归平静,柳不语先前与文碑相联,被前代守碑人死前的情绪所感染,此时被人打断,柳不语有些茫然无措的向叫喊处望去。
山巅的青石砖路口处,出现了一张瘦弱蜡黄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泪水与惊恐,期望着眼前会有一道身影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