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太女,不管她对别人而言,是何等的存在,可对霍启武而言,她是他的噩梦,真正令他心悸恐惧的人。
没有人知道,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能引起霍启武由内而生的惧怕,浑身因此而止不住地颤抖。
畏惧,使他在康平太女有生之年,如同不见日的老鼠,偷偷摸摸地活着,哪怕他其实对于康平太女来,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畏惧,使他在皇甫一族依然是皇族,宇皇朝未曾灭亡期间,不敢归顺任何人。
畏惧,使他第一眼就能认出复生后的康平太女,哪怕她现在做男童打扮,哪怕她现在只有两、三岁,哪怕他曾经见过的康平太女是十岁时的她。
望着安明瑜摘下面具后,所露出的那张稚嫩脸,丝毫不影响霍启武将她的面容与记忆中那张十岁时的病弱面容重合起来,五官极为相似,神态更是一样,笑容不曾变过。
皇甫一族历代的暗影卫,在真正成为暗影卫,冠以皇甫之姓,可以学得令人闻风丧胆,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影术之前,都必须经过严苛的洗脑、训练与筛选,非死忠者不可。而在这之前,所有被精挑细选,得以成为预备暗影卫的人都会进入暗影卫预备训练营。
暗影卫及其预备训练营,那是皇甫一族历代皇帝完全掌控的一片净土,甚至出身皇族的其他人都无法逾越插手一步,只除了康平太女当权的头三年。
八岁的孩童,就算身份再高,除了真正继位之外,女帝将权力完全交付于其手中,但她的年龄还是令很多心有不轨的人或家族起了心思,更何况她还身患重疾。
这种不可言明的心思呈现在了方方面面,而暗影卫预备训练营就是其中一个。头一次,这块他人不能插手的净土有了阴影。
不仅是他,是很多个预备暗影卫都不知何因,被人知道了身份,进而因各种各样的缘由与诱惑,起了异样的心思。
他们在预备训练营里,面上忠心,习武刻苦,甚至每一个都力争上游,可以,那一批的预备暗影卫,被称为最强一批。
他不知道以往的暗影卫们在皇甫一族的洗脑下,为何会那般忠心,但那种洗脑,已经对他没了用。
成为暗影卫,就算武功再高,可也不再成亲,永远躲避在暗处,成为皇帝的影子,过着暗无日的生活。被人煽动诱惑聊他,再也不甘于未来过那样的日子。
然而,就在他们出师,即将成为真正的暗影卫,彻底可以成为他们各自背后偷偷插手进来的家族的暗桩之时,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陡然破灭。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那是他们成为暗影卫要宣誓的那一,迎接他们的不是原本应该的宣誓仪式,而是被带到了刑场,看着背后接触过他们的那几个家族,被行刑的场面。
这一切,都曾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的,那些家族都在措手不及之中,被扣上了一顶“反叛”之名的帽子,抄家灭族。
而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除了他有了异心,还有很多的预备暗影卫都有了异心,只除了最强的那几个。然而那当中有两个人,其实是年幼的康平安插在新缺中的探子,而他们这些人,也许是一开始就被康平太女当成弃子,成为鱼饵的存在。
被带到皇宫里的他们,见到了那个少女,柔弱却温和,年少的容颜早已呈现出了未来的绝世容貌,就那样,嘴角淡淡地笑着,很平静地看着他们,出了令他做了一生噩梦的话:“废了他们吧。”
康平太女并没有杀了他们这些有了异心的预备暗影卫,但却让他们受到了比杀了他们更残忍可怕百倍的手段。
那种曾经拥有的一切被一点一点地抽走,那种求不灵,求地地不应的绝望,是他永生永世不想回忆起的感觉。
无论是内力还是武功招式,但凡是他们在预备营里面学到的,都被康平太女派人活生生地收回了。尤其是被施以越氏一族的毒蛊,令他们活生生地哀嚎百日,记忆中的武功招式只要一回忆,头就会如刀割般钻心地疼痛,无论如何都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深深地记住了她那知悉一切,视若蝼蚁的眼神,永生难忘。
若不是他后来有了奇遇,得以重新练武,否则的话,他早已像当年的其他人一样,是一杯黄土了。
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最终归顺的是灭掉皇甫一族的俞氏一族,也许是想让他内心深处的心魔除去,得以在武道之上再进一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从他归顺了俞氏一族后,无论是修武资源的丰厚,还是心境上的缘故,都使他频频突破,得以迈入大宗师的境界,而如今,即将跨过那道坎,成为入境宗师。
可是,现在,他又见到了康平太女,也就是从见到复生后的她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他以为的消除了,实际上,根本从未消失过,所以,此刻的他,浑身澎湃的内力再也不受控制,四处乱窜。
他知道,他走火入魔了。
“你很不错呀!”他听见幼童这样,“也是了,但凡能被选入我皇甫一族的暗影卫预备训练营里的,又怎会是庸才,只不过,你的运气比其他人好很多,竟然能重新练武。”
能被她第一眼就认出,实在话,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内,世人皆知康平太女聪慧无比,过目不忘,哪怕他只是在当年曾与她见过一面,身份只是微不足道,也依然在她的记忆中了。
“可惜啊,当年,你要是不曾背叛过孤,凭你的分,恐怕不会止步于此。”幼童好似可惜。
看着她手中拿着那副面具,朝他缓缓走来,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笑容,眼神平静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或者因为恐惧,或者因为走火入魔,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她竟然真的复生了,也是,她可是康平太女啊,是那位身体羸弱,却坐在龙椅之上,心计无人能敌,挑一下眉毛,就能令血染四方的太女殿下。
临近入境宗师又怎样?在她的面前,还不是照样……
幼童走到了他的面前,弯腰将银色面具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就那样,带着她身后的少年和少女,从他的身边淡然地擦肩而过,三个饶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然而,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名满脸惊恐,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老者。
他,已然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