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瑛今天很高兴,拉着微月的手说了好几句话。临走时,还说要去送送微月姐姐。
映瑛走后,卫姨娘身边的明露斟上茶,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不是说,江阳公主的请帖有些蹊跷吗?”
看卫姨娘转头看过来,小丫鬟吓了一跳,才自觉说错了话。
“姨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在卫氏正欣喜着强强联盟,没有计较这话。只是警告地看了明露一眼,正色道:“映瑛虽小,可早晚会长大。在她身边见见世面,也好。”
卫氏回想那一双温柔坚定的明眸。自己一向多疑的性子,这次不知为什么,这么信任那双眸子的主人。
“况且,映瑛是妹妹,她会护着她的。”
小丫鬟懵懵懂懂地点头。
“你以后是要跟在映瑛身边的。若是太傻,我这个做娘的就给她换个丫鬟。”
见自己成功唬到小姑娘,卫氏好心情地哼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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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微月如何想到卫氏母女,时间还要倒回几日前的那个傍晚。
正月里日头落得早,房屋的轮廓在渐渐幽暗的光影中,逐渐隐藏起来。
明月即将升起。
在这短暂的昏暗中,一身形瘦弱的黑衣人敏捷地从房瓦一跃而下。那人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注意时,以熟捻的姿态快步走到正房窗外。
窗户半掩着,想来是丫鬟为了通风透气而留的。
黑衣人毫不迟疑地推开床沿,侧身跳了进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安稳落地时,黑衣人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青衣丫鬟。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南枝心一横,挡在黑衣人面前,不让其靠近里屋。
过程中不小心碰掉一只青瓷花瓶,紧接着里屋传来微月的声音。
“怎么了?”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极为美艳的脸。
南枝瞪大眼。
“项掌柜?”
……
“你的意思是,关七郎的事乃从中有人作梗?”微月不可思议地扬起声调,指尖发白,终是将书卷放回桌上。。
那蒙面黑衣女子正是项十娘,听雨楼大名鼎鼎的项掌柜,正是这名女子。
项十娘神色郑重地点头,“这件事,有蹊跷。”
“开始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婚礼那日,官府如此轻易寻出奉恩谋反的证据。你请我查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
“信中我没有说得那样清楚。这谋反证据,就是人为捏造的!”
微月倒吸一口气,回想起那日关翳景那双明亮的眼眸。被那样的眸子扫过,就感受到主人沉静的气度。
听到项十娘的话,微月竟有些庆幸,谋反的人不是那位关七郎。
拥有这样眸子的人,大概是不会做出那种鸡鸣狗盗之事的
“是谁捏造的证据?又为何,关七郎会任由他们算计?”
项十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那日官兵在奉恩侯夫搜到一张地契,乃是城西的一片地。那地很久之前就被私人以高价买下,地面上是茶庄,地下却别有乾坤——工匠向下打了两层,皆为炼制刀剑而用。”
“炼制刀剑?那必然用得上铜、铁,这些都需要官府批文,每一去处皆需要标明来历。这样大规模炼造兵器,官府难道从前都未曾察觉?”
项十娘摇了摇头,“在那日抄家之前,竟没有一人听到风声。”说起来,她的神色有些惭愧,“这些,就连我们听雨楼……也没有注意到。”
“当日官兵带着人马赶到时,地上茶庄、地下工厂,统共近千人全被一刀毙命。血污被清理了一天一夜,尸首堆在一起,连夜十几辆马车,拉到后山埋进乱葬岗。所有在场的人被下了死命令,若将此事说出去,就等同叛国之罪处置。”
“我带了人连夜去后山,避开几层人马。等到第二日天要亮了,才找到机会。那尸山中,竟然有大半都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的人,一看便是蒙古国那一片的样貌。”
项十娘现在说着,想起当夜血腥的惨状,有些心有余悸。
“你被送回来不久,在奉恩侯府邸的那一队人马,在卧房地砖下找出一只木箱,里面装满了关七郎与监工的来信,这谋反的罪名,终于确确实实地定下来了。”
“这信……”微月神色怀疑,她心中思量着,从那日官兵截路,到被送回来。这样的短暂的时间,他们竟一下就想到砖下藏着证据不成?
看懂了微月的疑惑,项十娘赞许的点头。
“我当时也是这样怀疑的。果不其然,地砖是新近翘开过的,木箱是被人临时埋进去的。自然,书信也系旁人伪造。那些字迹,与关七郎平日笔触截然不同。但没有人说过这件事,作为证据的书信,当时也只有发现它的两名官兵,和刚赶回去的太子见过。”说到太子,项十娘看了一眼微月的脸色,后者眉心凝聚一个“川”字。
“他为什么不解释?”
这个他,指的是关翳景,抑或是周元烨?
若是细想,恐怕微月自己也不清楚。
“解释有用吗?或许本就无关紧要,有些人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项十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微月,“你在太子身边,若悉心打探,消息的渠道自然比我广。但我这次来,不是为你转述这件事的。”
微月回过神,“唔”地一声,“何事?”
“关谢两家交换庚帖前夜,侯府院子里打扫的小厮说,关翳景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交给他一幅画卷。”
正说着,项十娘从袖中拿出一张袖珍卷轴。
微月挑眉,从她手中接过来。
卷轴徐徐展开,是一少女画像。鹅黄罗裙着身,笑得明媚。
她惊疑地看向项十娘。
因为这画卷上的人,正是微月自己。
“平京城中稍有权贵的人都知道,你谢大小姐与何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微月没有玩笑的心情,项十娘也慢慢收了笑意。
项十娘道,“我唯一确定的是,关七郎因谈婚论嫁的姑娘是你,才应允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