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这边请。”
侍女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余光扫过渐渐偏僻的地界,这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季雯诗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带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
带路的侍女停滞片刻,察觉到身后季雯诗并没有及时跟上来,她忙转身,恭敬道,“我家小姐说,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非要到这里看?”
“奴婢虽然不知,但想来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珍宝,才会如此小心。”丫鬟早有准备,行云流水地应答。
“珍宝,她叫我看?”想到江若晴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样子,季雯诗脸上嘲讽的神色展露无遗,“罢了,她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再害得我白跑一趟。”
“或是说,她还特意凑来我面前讨打?”
丫鬟没有意识到季雯诗如此不留情面,无措地立在那里。她转身便走。
季雯诗对着江若晴都不会讲半点情分,更何况眼前站着的只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丫鬟焦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冷笑地“哧”了声,丝毫不把卑微十足的请求放在眼里。
方才伺候自己的丫鬟被唤去领公主的赏赐,恰巧这小蹄子上前来说,江家那庶女正找她。她当时便也没细想,便跟着过来了。
她没有点明,不代表她不明白。
如今这情形,自己若随着她向前走,保不齐会遇到什么魑魅魍魉。
后宅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了,有不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若换一处地方,她一定把那口是心非的庶女从犄角旮旯中揪出来,一顿好打。可这次只有她一人,她不能冒险。
不过…
江若晴,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季雯诗笑笑。
看,母亲说的不错。天下的庶女果然都是一个货色。
“季小姐,季小姐!小姐说…若您不随婢子过去,婢子会挨打的!”
丫鬟急忙追上季雯诗,试图拦住她的脚步。季雯诗置若罔闻,冷着脸,加快离开的脚步。
眼看着就要走出这片因茂密而阴暗的竹林,季雯诗却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却让她瞬间感到后背战栗。
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那个与妹妹捉迷藏的傍晚,那同样显得阴恻恻的声音。
“季表姐,这么着急想去哪里?”
紧接着是后颈传来的痛意,她甚至来不及闷哼半声,就毫无知觉地瘫软在地。
-
“松开我!江若晴你竟敢!”
季雯诗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处更为偏僻的地界。她隐约记得自己并没有走出那片地界,此时若向几十步外的地方张望,依稀可见逼人的翠色。
看来,自己还在江阳公主府。
四下里地面上仅是些形状丑陋的爬虫,在她眼中是肮脏又带着潮湿的泥土,季雯诗顿时花容失色。看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声音中满满的怒气。
江若晴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身后却有人推了她一把,回头,是那个蓁蓁。
“江小姐既然都做到这里了,现在还在怕什么?”
季雯诗没有错过这声低语,她的眉毛顿时立起来。一面挣扎着一面咒骂着正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婢女。
她没有认出,眼前的婢女自己不久前才刚见过。只是当时她去找谢微月挑衅时,活生生像一只雄赳气昂好斗的公鸡,哪有精力注意旁的事情。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站在那里嚼什么舌根子,仔细你的皮!”
“快松开我!”
蓁蓁没有回应她,只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若晴,后者仿佛在那一瞬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反问道,
“我竟敢什么?”
以往此时,江若晴早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现在看着她不退反进,一步步走来,季雯诗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哪里不对。
“你,你要干什么!”
“贱人!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徒劳的警告声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看着平日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人,此刻以一种狼狈的姿势伏在地上,江若晴嘴角牵扯出一个快意的冷笑。
那笑,从微笑,慢慢转变为大笑。笑声有些迷茫,但很快被疯狂所取代。蓁蓁看到她的举动,下意识恐惧地向后退了几步。她有些忌讳地看向远处竹林的出口,以防外人突然闯入,又一面低声催促着。
“江小姐,我们要快些行事。”
江若晴被突然打断,虽有不快,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蓁蓁。蓁蓁暗自咽了口水,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江若晴仿佛完全摒弃了原先懦弱的样子。
一双弯似月牙的眼眸,此时却像两只淬了寒冰的利刃,偏执又疯狂。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吧,有足够大的力量,但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掌握的范围。再这样拖延下去恐生事变,她必须要让她快点动手。
江若晴终于收住了笑声,在季雯诗跟前,轻柔地蹲下来,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让两人平视。捕捉到季雯诗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江若晴却渐渐平静下来,“表姐,风水轮流转。”
“若你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当初可否会生出一点放过我的念头?”
仿佛抓住一线生机,季雯诗紧紧抓住。她语无伦次地好像说了些什么,点头后又拼命摇头。看着她失神过后拼命否认的样子,江若晴终于冷漠地收回视线。季雯诗看到她嘴角仅存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可是,已经迟了。”
江若晴说完这句起身,不顾她疯狂的反抗,抚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吐气间手指渐渐收紧。
看着昔日白净的脸庞很快变得青紫,曾经闪动着光亮的眸子也渐渐黯淡。江若晴这才明白,无论这一场景在自己脑海中想了多久,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她却迟疑了。
乘着她愣神的片刻,季雯诗也奋力挣脱出窒息的禁锢。这时全然忘记自己所处之地的肮脏,她趴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起来。
江若晴希望事实是这样的,可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而已。
季雯诗在被触及脖颈的那一刹那,妄试图用更大的反抗来制止江若晴的动作。看着她要喷火的眼睛,江若晴手中下意识下大力度。
就像每次她跌落在地,手掌心处留下大小不一的月牙形血痕一样。用尽全部力气的时候,她甚至一丝知觉也无。
季雯诗恐怖地瞪大眼睛。
太迟了。
空气越来越稀薄,颈处的跳动更加剧烈。
她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
江若晴的身形本就瘦弱,在察觉到触及人的变化时,她猛地瑟缩一下。
-
万籁俱静的竹林,只有风扫过竹叶沙沙作响。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若晴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茂密的绿色。风带着草木的香气,吹过她额间的碎发,恍然之间她竟在这阳春三月感到些许凉意。
远处鼓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中间夹杂着几声内侍尖细的嗓音。
“筵席已经备好了,请各位小姐移步画舫。”
开宴了。
她淡淡收回视线,一主一仆离开此地,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