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云寺的香客都见到谢尚书家的下人快马加鞭赶了出去。
再细问,居然得知了一件惊大事。这件事不禁让听着闻风丧胆,带着女眷的,也少不得好生看顾,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落得和谢夫人同样的遭遇。
约摸着在一年以前,堂堂尚书大饶嫡夫人安氏,竟被别有用心之人取而代之。那些人以为可以借着身份之便谋划大事,没想到不久后,就被正主的亲生女儿揭穿。
要歹人偷换日之时,恰逢谢大姐及笄礼前夕。
如此来,微月那时一人跑去凌云寺求见她母亲,没想到已经是被乔装后的歹人了。
她被拒之门外,也就得通了。
好在真正的谢夫人无事。只是在这一年间,被歹人送去不为人知的山林深处,而不是选择取了她的性命。在歹人被揭穿,这一切也尘埃落定后,谢家一大家子才能松一口气。
值得的,还有两件事。
一件是歹人察觉到假面被认出,早就提前逃之夭夭,让官府一阵好找。
另一件是谢大姐身边的一个婢女惨遭毒手,如今虽还有气息可迟迟不能醒来,谢大姐重金悬赏,找出云游四方的大医师为婢女诊疗。
谢微月坐在堂前,连夜将其余的事情安排了下来。刚想去歇一会,便又要亮了。
想起今日就要正式拜见母亲了,她顿时没了困意,觉得紧张起来。
“姐,墨玉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师,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南枝也是看顾了半夜,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血丝。
好在墨玉没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那……”谢微月眼中似有期待,看着南枝她的话到嘴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墨玉怎么样了?
南枝看清她心中所想,明白这些以后,她不自觉黯然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微月眼中的光一寸一寸地暗了,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扯起嘴角强迫自己向好的方向去想。
“姐。”
南枝看左右无人,便附耳悄声对微月禀告:“前夜安排阿七南下的车马已经启程了,奴婢守着看那车出了城门。快马加鞭一整夜,如今此时,应是已经到了安阳。”
微月微不可察地颔首。
从阿七出全部事实之后,她也顺藤摸瓜基本整理了所知的线索。滤去不可为外人所知的私事,剩下的一并整理好,叫人送去大理寺立案了。
接着便是阿七往后的事。
他们为她隐姓埋名,又钦点了些钱财与维持生存的活计,不在话下。
再见时,阿七只是个江南一介纺织厂的的工女,丝毫也不会牵扯此事分毫,也算断个干净了。
唔,不对,大概不会再见到她了。
再内鬼的事情。微月自己将所知分析一一与谢眺讲明,谢眺听后震怒。
之后便着手安排着心腹私下探查内鬼。
内鬼应是在谢家隐藏多年,此刻想要抓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好在他们知道了此事,往后也会多加留意,不让任何歹人有可乘之机。
如此这事,才算尘埃落定。
微月终于松了口气。凌云古寺一行前,她便是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一番杂事缠身,险些让她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
带上父亲一起,来接母亲回府。
母亲,会同意吗?
谢微月心中又升起不安。还没等她多想一会,脸生的丫鬟就站在不远处,扬起红扑颇笑脸。
“大姐,夫人和老爷早在里面了,就等着您进来呢。”
自从那日木屋一别,自己的想法竟成真。那位神秘的蒙面妇人,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谢微月以为她今日见到母亲,多少会觉得不自在。
可当她真真正正地进了屋内,父亲温和地叫她坐下时,她看到母亲正在不远处,满面慈爱地含笑垂眸。
安静而恬淡。
父母重归于好,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如此融洽地坐到一处。这温馨的一幕,刺得谢微月眼睛有些发烫。
那最平常也最能温暖人心的两个字,此时她却发觉它们竟如此烫口。她脱口而出叫道
“母亲。”
安绛卿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欣喜若狂。
“你,你没有怪母亲?月儿,你还认我这个母亲!”
身为平南王长女,谢尚书嫡夫人。平日里最为端庄的安绛卿此时语无伦次起来。
谢微月忙摇摇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真实,她犹豫一刻就立即上前,离着安绛卿几步的位置停下,又叫了一声母亲。
“那日木屋中,女儿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我从未怪过母亲,因为母亲在意我这个女儿。
她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月儿叫你,你还没应声呢。”
谢眺出言,语气也有些低哑,更多的是欣慰。
谢母这才回过神,忙不迭应了好几声。
“哎,哎!”她招手拉谢微月自身边坐下,素手描绘她的眉眼,泪珠就像断了线似的,“月儿,是我的月儿啊……”
几经周折,母女终于再次相认。回想此前惊险之事,唏嘘之余又少不得抱头痛哭一阵。从前的母亲从未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微月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这些,让母亲白白受了三百余日的苦。
经历此事,也让她们的感情又拉近了不少。
与其是拉近,不如是谢母在躲避十余年后,终于不再隐瞒对微月满心的慈爱。
而是光明正大地表露出来。
自此,没有淡漠出走的谢夫人。因为众人这时发现,谢夫人是多么在意自己的亲生女儿。
谢眺抓住这一时机,也把心中措辞许久的言谈出口。
“绛卿,你可愿随我回府?”
“凌云寺已经不安全了,我不能让你……遇到任何危险。况且月儿她,也很想你。”
但谢眺没有明另外一件事。
月黑风高夜,立于高檐与歹人对抗的那个人影。
那熟悉的风骨,让他想到一些久远的、不愿再被提起的事情。
无论是为了安绛卿的安危,还是自己心底的嫉妒心作祟,他迫使自己开口。
谢微月没有话。
但她眼中有蓦然浮现的期冀。恐怕连些微月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眸子中燃起的光亮,足以与点亮夜幕的星辰所媲美。
谢眺脸色有些紧张,却是视线不敢离开谢母分毫,等着她的答案。
谢母没有看向谢眺,而是转头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微月。
她光亮的眸子让谢母看在眼里。谢母的眼圈立即红了,声音也带着旁观者都能轻易察觉的颤抖。
安绛卿的眼神复杂,带着脆弱的愧疚还有无需再压抑的慈爱,仿佛看不够微月似的。
她终于开口。
“好。”